牧念河越听越乱,几乎要糊涂了。
“因为季如絮从小身体不好,心跳起搏慢,不能过于劳累,需要一个人帮他。而在老爷子看来,这个人最好就是他的亲兄弟。”
“也就是你?”
“也就是我。”季严凛点点头,苦笑:“我十五岁被接回季家,正是季如絮与老二老三内斗的最严重的时候,那时季如絮和大嫂还没有孩子,二房三房自然以为老爷子是存了让我继承集团的心思,矛头自然转到了我身上。”
“当年把我送去牧家,一来是叫我真和牧老爷子学点东西,二来是二房三房动手太快,总想着害我,老爷子总有护不住的时候,便将我送出来了。再后来,大哥需要开拓海外业务,老爷子就把我去了英国,一边读书,一边接手季家在海外的企业,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念念,这就是我前二十七年的人生,再无半点隐瞒。”
季严凛说完了。
他将他最赤诚的一面剖白开来,被抛弃,被利用,无人珍爱的前二十七年。
牧念河深深呼出口气,她甚少有剧烈的情绪起伏,但在此刻,她着实为季严凛感到不公。
在季严凛的描述中,牧念河觉得他就像一把刀,用来替至亲开疆扩土,守护城门,却独独没有为他自己战斗过。
“那你反抗过么?难道你任他们欺负?”牧念河抱紧他,声音跟着沉了下来。
“反抗过,但失败了。”
季严凛抬起一只手臂,垫在脑袋下面失神的望着天花板。
“季家的本事几乎通天,很多东西由不得我选。高中的时候我自学计算机,前脚黑了家里的门禁,后脚就被保镖抓了回来。后来去了英国,刚偷走护照,人还没出公寓就又被押了回去。那时候我就想,除非老爷子死了,我又有足够的资本和季家叫板,否则我绝不能再轻举妄动。”
“所以你自己创办了云缆,就是为了有一天不被季家掣肘?”
“没错。季家是一艘巨轮,我无心掌舵,更没力气击沉它,只能另辟蹊径。季如絮不是老爷子,他没有老爷子心狠,也根本不想在季家里见到我。老爷子离世后,他倒是任我折腾,从没阻拦过。”
牧念河也点头:“这样看来,季大先生确实不适合当掌舵者,不够狠。”
季严凛低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你这话说的对。有时候我也想,就凭季如絮的天资,真的能带领季氏走下去么?后来转念一想,走不下去也好,任凭他如何与二房三房斗,都与我无关了。季家这个家,别说是我,只怕季如絮都不想呆。”
牧念河被他话里的嘲讽逗笑了,“你是不是想说,这破天的富贵谁爱要谁要,接不住就都毁灭了得了。”
季严凛也笑,“我还真想过。”
年少时也自怨自艾过,可后来发现自怨自艾也没用。季家是个牢笼,被笼子网住的人不止是他,是姓季的每一个人。
如今他即将逃出来,再多的不甘也都化作了感慨。
还好,他珍爱的还在身边。
气氛从一开始的低沉变的有所调缓。
牧念河沉沉舒出口气,豪门表面风光,背地阴暗复杂的事并不少,好在,季严凛靠自己一点点撑过来了。
她感动于他的自重与自立,没有长成齐戌那样的二世祖,也没有软弱到被季如絮河季家压着打,夹缝生存这么多年,将来必然会一片坦途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殊不知季严凛忽然低头瞧她,眯着眼。
“破坏欲其实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你不知道,我心里阴暗的很,尤其是十八九那会儿,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总出现。”
“你少吓唬我。”知道他在说什么,牧念河抬起头,当着他的面白了他一眼,“你小时候除了偏执了点,到底没把我怎么样,你连亲都没敢亲。”
季严凛笑:“那是你那会儿没成年,你要是成年了,我真说不定...晤..”
“闭嘴吧你。”牧念河捂着他嘴不让他说。
心里那点残留的微微发酸的心疼一下子被他冲了个干净。
果然,这人只能正经一会儿。
“我真说不定会强.来,毕竟你天天在我跟前晃悠,半夜溜进你房间我就...”
“季严凛,你好变态!”牧念河笑着翻过身来打他。
牧念河身上滑溜溜的,季严凛一抓一手软肉,两人没一会儿就又闹出一身汗来。
“这下心里舒坦了吧,我可把我前半生都倒给你了?季太太,拜托你以后多多心疼我。”
季严凛又变回那副疏懒恣意的模样,手搭在她腰上,意味不明的按着。
“我还不够心疼你?”牧念河吃惊,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你都不知道我在二姨面前多护着你,她都说我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次你没去,我一直替你说话,佳佳和袅袅还说我是恋爱脑,我真是背了好大一口锅。”
“原来你这么爱我啊,真是委屈你了。”季严凛“啧”了声,表面清浅的笑着,心里却软的一塌糊涂,放轻了声音:“今年是错过了,乖乖,等明年,我陪你回家过年。”
“明年,你...你不去了?”
“不去了。”季严凛翻过身,将她放在床榻上,亲了亲她眉心,“以后都不去了。”
没必要了。
他不需要再靠恨和怨活着,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就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