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甲的身形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之前的动作,稳稳地走向宣武门,依旧沉默不语。
宋尚天眉尖一皱,脸上的笑意顷刻消失,寒声道,“本官在与你说话,你聋了吗?”
申小甲仍然无言。
宋尚天重重地哼了一声,“神捕大赛,算是你先拔得头筹,但金銮殿平叛那日,我扳回了一句,今天该是你我的胜负局了,你这般一言不发,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对手了?”
申小甲有些烦厌,轻叹一声,却还是没有说什么,抬眼望了望城门洞子,悠悠地踏上通往宣武门的石桥。
宋尚天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轻视与侮辱,面色铁青道,“最后一局,我们还是回到案子本身,就以大鸣湖案为题目,不论之前的龙王案,只说董三的命案……你当真认为这一切都是陈留王父女和长公主搞出来的吗?”
申小甲恍如没有听见宋尚天的话一般,走到石桥中央,左右横扫了一眼奔涌着的清水河,驻足观看了一小会,像是个好奇心十足的游客,啧啧赞叹。
宋尚天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眼神癫狂道,“又或者,你以为这些都是陛下的手段?其实,你到京都的第一日,我便抓捕了一名嫌犯,尽管那人是个硬骨头,在刑房里用尽了各种手段,最后甚至把他的皮都给剥了下来,方才得到了一点线索……你可知那名嫌犯是谁?”
申小甲似乎赏尽了石桥流水,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抬步向前。
宋尚天攥紧双拳,阴笑道,“那人正是你们苦寻良久的罗铁妞父亲……命案发生之后,他心生惶恐,不敢再回罗家村,便躲在京都之中,想要和某人搭上线,却又因为身上没什么银钱,就去赌坊里碰碰运气,出千之时被人逮了个现行,幸好碰到了我……”
“他倒还算机敏,刚开始说了些心里话后,发现情况不大对,立马就不发一言……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嘴巴闭得紧紧的,我拿夹炭的钢钳子都没有撬开,但只要是人,就一定有软肋,所以最后他还是老实交代了一些东西。”
“怎么样?你想不想知道董三案子的真相?只要你现在认输,我立马就可以讲给你听!”宋尚天一脸得意,自言自语道,“输给我不丢人,毕竟你只是一个小捕快,而本官已经是刑部尚书,这中间差着的不只是官职的品阶,还有智慧!”
申小甲走到距离城门洞子只剩下十丈左右的位置,终于停下了脚步,斜眼看向宋尚天,皱了皱眉,扯下腰间一柄飞刀,随手一甩,漠然道,“我在成为捕快之前,其实是一名杀手……而且,你能查到的真相一定是错的,所以我并不想再听你废话!”
飞刀急速射向宋尚天的面门,瞬息便至!
但宋尚天并没有躲,也没有伸手抵挡,反而笑了起来。
一道人影忽然闪到宋尚天身前,伸出两根手指,十分精准地夹住了那柄飞刀。
申小甲盯着那人看了许久,装作努力回忆的模样,“你是那曹什么来着……”
曹桦淳淡然一笑,随意地将飞刀扔到地上,作揖行礼道,“回禀侯爷,咱家是西厂提督曹桦淳。”
宋尚天哈哈大笑道,“别乱叫,他已经不是血衣侯了,陛下废除他爵位那天,你也是在场的,怎么没长记性!”
曹桦淳一脸歉意地说道,“最近事情太多,忙着搜捕天罡三十六星,实在忘记了,抱歉!”
申小甲表情玩味地盯着曹桦淳,冷声道,“你不用说这些乱我心神,很幼稚……想好了要对我出手,那便直接来吧!”
曹桦淳摇了摇头,“你气息内敛,俨然不像是个废人,如此深浅难测,我是不会出手的,有人比较适合做这个出头鸟!”
一旁的宋尚天立时会意,轻轻拍了拍手,然后退到城门洞子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现,场面一度变得尴尬异常。
申小甲微微一笑,“你们在等那个黑衣剑客吗?他来不了了,我的朋友正在和他讲道理……”
曹桦淳双眼一眯,轻声问道,“可以告诉我那位朋友是谁吗?”
申小甲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是秘密,很快就会流传天下……我那个朋友啊,也是和黑衣剑客在一个屋檐下待了许久的,算是以前的同僚,天下三痴之一,道痴张野。”
就在申小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左相魏长更的府苑内,道痴张野侧躺在荷塘边的一块巨石上,闭着眼睛,懒懒道,“小凌啊,咱们有多久没论道了?”
立在一片荷叶上的黑衣剑客沉声道,“张野,我还有正事,没工夫在这跟你闲扯。”
道痴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几下,“你这话不对……我是道痴,论道便是我的正事,我找你论道,所以你现在的正事也是论道,其他事情都得靠边。”
黑衣剑客面色一寒,“我要是不答应呢!”
嘎吱一声,不远处一间厢房的木门缓缓而开,左相魏长更走了出来,淡淡道,“你最好还是答应他,虽说你其实是长公主的人,但现在仍然还在我府内办事,还是要讲点规矩的。别人既然已经向你发出了论道邀请,就该爽快应邀,这也是你们江湖上的规矩。”
魏定邦从魏长更背后探出脑袋,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们若论道时毁坏了府里的东西,必须得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