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书库 > 历史军事 > 昭雪令 > 第569章
    庆帝顿然敛去面上的表情,直视着申小甲的眼睛,没有半点躲闪之意,目光如电。
    大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被冻结了一般,所有大臣都屏着气,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重,引来杀身之祸。
    申小甲的后背也冒出一层冷汗,但他依旧没有低下头颅,依旧逼视着庆帝,等待着那个答案。
    数息过后,庆帝满面寒霜地笑了笑,冷冷地吐出一句,“朕身为九五至尊,自然是金口玉言,不带分毫虚假!”
    申小甲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只要得到庆帝这句话,今日不论是个什么结果,他的小命都算保住了,方才其实他也在赌,因为他知道殿上的庆帝不是庆帝,只是在扮演他的三弟,所以他才有胆量这般耿直而言。
    如若真要换作他那没有节操的三弟,哪管你什么真假,不说那就让你脑袋搬个家,永远都不用说了。
    而这位扮演者,向来有仁慈之声名,对别人的脑袋没有什么兴趣,因而即便是知道说出那句话后可能会有些麻烦,但还是表明了态度。
    只是申小甲和诸多大臣没有注意到的是,庆帝在说完这句话后,唇角翘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便在此时,二皇子偷偷给四皇子递了一个眼色,而后默默地退到了晁牙身后,两只手插进衣袖里,保持着某种既近又远的微妙距离。
    四皇子当即会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悄然挪动膝盖,朝着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凑得更近了一些。
    申小甲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因为他现在的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整理案情上面,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道,“大鸣湖案,又称京都龙王案,自龙王传说流传开始,总共有四件命案,董三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罢了,最早的受害者应该是青龙门祖师的情敌,当然那个纨绔也是个加害者……”
    左相皱眉道,“陛下想听的是董三案子的结果,你在这里扯什么青龙门,那等邪派早就湮灭在历史之中,还是直入主题吧,没人想听你讲故事!”
    申小甲摇着头笑道,“左相有所不知,要想梳理清楚董三的案子,龙王传说就必须拿到桌面上来讲,这样才能从源头上弄明白董三为何会死。”
    “明白!”右相谢忠忽然道,“这就好比一个人吃了毒蘑菇,两脚一蹬,上了西天,要想知道凶手是谁,就必须搞清楚毒蘑菇为什么被那个人吃进嘴里,是这个道理不?”
    申小甲点了点头,“右相果然经验老道,这个比喻相当贴切……董三的案子里最大的疑点无外乎两个,一则是董三怎么死的,二则便是董三为什么会死。坊间传闻,董三是因为龙王诅咒而死,所以咱们当然要弄清楚这龙王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上任的刑部张尚书跨步而出,忽地插话道,“龙王传说乃无稽之谈,何需在这上面浪费精力,申小侯爷到底太过年轻,太容易被坊间鬼神之说影响判断了!”
    一直在打盹的工部尚书郭正初冷哼一声,慢慢睁开双眼,阴阳怪气道,“这话说得真是无理,人家血衣侯只是说了个要弄清楚龙王传说的根源,又没下什么定论,有的人就急吼吼地跳出来,还以年纪论高低,何其卑鄙!若要真按某人说的无稽之谈,那么昔年远王殿下声称三王子女被青龙所吞也是在说谎咯?”
    站在郭正初前面的谢忠面皮抽搐一下,回头看了看郭正初,难以相信自己的队友竟这般大胆,连那片龙之逆鳞都敢触碰。
    郭正初以为谢忠是在鼓舞自己,顿时胆子更大了一些,接着说道,“尔等不要忘了,远王殿下以身祭湖之后,永定八年末,大鸣湖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当时可是有人亲眼看见龙王现身的……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龙王传说既然能流传这么多年,必然有它的道理。”
    谢忠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呆呆地看了看得意洋洋的郭正初,而后十分干脆地回头,悄摸向前挪了半步,刻意远离郭正初几分。
    户部侍郎冷然笑道,“太荒谬了!堂堂庆国重臣,竟然相信鬼神之说,若这世上真有龙王,那你我还努力为百姓修建沟渠作甚,去求鬼神恩赐多快捷呀,哪里缺水了就洒几颗雨,必然年年五谷丰登!”
    正当郭正初涨红了脸,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左相握着满是青筋的右手成拳,堵在唇边咳嗽道,“龙王是否存在,是无法证实的事情,在此讨论毫无意义……申小侯爷,龙王传说与青龙门的关系其实不用讲得太透彻,有些东西还是一笔带过比较好,毕竟早朝的时间也非常有限!”
    申小甲摸了摸咕叽咕叽叫着的肚子,没料到自己只是起了个头,便引来如此纷争,轻叹一声,“左相说得很有道理,我这早饭也没吃饱,还是赶紧将案子梳理清楚,去找个地方吃碗面才是正事!”
    一甩衣袖,申小甲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一边缓缓说道,“正着讲不行,那就让我倒着给大家说明一遍,直接从董三遇害那天说起……”
    第三百三十一章 御前辨案(七)
    申小甲讲述的语调很慢,好在故事并不是很长,因为董三本就是个畸零户,与之往来者除了一起做码头生意的那些糙汉,也就剩下罗兵汉和罗铁妞两父女了。
    整件事情非常简单,董三原本是个大帅哥,爱上了罗铁妞,想要将之迎娶过门,但是害怕受到龙王诅咒,于是用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法子把自己弄得丑陋不堪,譬如长期在码头裸露身子,将自己晒得比煤球儿还黑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