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多。
    十星慕扑腾了一下翅膀,扇出几阵带着水汽的风。
    深渊的气息黯淡了一点。
    魔物被镇压了。四周安静了不少。
    仅剩无妄坡的鬼火一闪一灭。
    而当某处混乱地界的统领死去,底下一直以来被镇住的妖魔鬼怪失去钳制,便会越发猖狂。
    刚刚那一下太急,无妄坡的树丛横生枝节,十星慕好像把自己翅膀给折了。
    不是特别痛,问题不大。要紧的是现在怎么办。
    正当她纠结着要不要花点力气变回人时,十星慕听到了脚步声。
    伴随脚步声的,竟然还有一种药材的干净清香,一个小小的人影逐渐出现。
    啊?这地方真的有人路过么?
    但那个人似乎没有看见此处的光景,眼看就要离开。十星慕赶紧往那人的方向蹦了蹦,大声地叫起来。
    “叽!叽叽!!”
    小小的帽子转了过来,同时看清的还有脑门上一道贴着的黄纸符。
    无喜无悲的眼神,浅紫的短发,还背着一个采药的背篓。
    怎样看,都像一个行走于世的空洞躯壳。
    她的内心是一块凝固着生与死的冰。
    十星慕没见过这样的小孩。
    像是死了,又仿佛活着,明明是小孩的模样,又仿佛历经了千年的光景。
    但她看起来大概是个热心的小孩子。
    “诶……这里,有人晕倒了……”
    “晕倒,是病,需要白先生去治。”
    小小的僵尸认真地将这位瘫倒在地上的人装进背篓。
    背篓不大,所幸这人的身形也并不算太高,只需要把采的药材腾一点出来就能装好。
    十星慕就这样看着小僵尸喃喃自语着将那个人放好。
    然后缓缓的,她的目光注视在了旁边地上的团雀身上。
    十星慕的毛一凛。
    “团雀,喜欢。”
    小僵尸无神的眼睛中闪烁过一丝奕奕的神采。
    然后同样把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来,认认真真地说:“受伤了,也要治。”
    *
    临近海灯节,前来看病的患者少了许多,不卜庐门前冷清了一些。白术披散着长发,案牍前点燃着一盏烛灯,思索着写下几幅方子。
    今天七七采药的时间变长了一点,白术放下狼毫笔,随手扯了披风,往庭门外走去。
    晨曦初升,一顶小小的帽子一蹦一蹦地出现在视野。
    七七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缓慢地攀上不卜庐门前的长阶。
    脑袋顶上还窝着一只折了半边翅膀的小团雀。
    白术手提着灯盏,浅笑了一下:“这是捡回来了两位病人?”
    他脖子上绕着的那只白蛇昏昏欲睡,见到十星慕时吐了吐蛇信子。
    十星慕乖巧地叫了一声。
    白术将魈从背篓里取下来,放置到里面的病床,又去给他配药。
    魈紧闭着双眼,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
    在这途中,十星慕便待在七七的头顶,当个安静的挂件。
    等到白术终于安顿完后,七七小心地把十星慕捧在手心,才伸到白术面前:“治治。”
    七七把小团雀放到高高的诊疗台,她缩在原本是用于病人搭腕的软布上。白术碾了药草,和活血化淤的膏药一起敷在十星慕的伤口处。
    其实不必治,没什么大碍。这点小伤比起在深渊裂缝里的,顶多就算磕碰了一下。
    而眼下十星慕最有点发虚的,是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
    有种闯了祸家长要找上门的预感。
    平心而论,她并不紧张,偷偷跑出来玩也不是一次两次,自诩也有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
    受伤也无所谓。
    但是在医生面前被接走,或多或少有些别扭。
    艾尔海森手里还有黄金怀表,现在充当的是罗盘的作用。很好便能找到她。
    理由倒是很好编,可药草的气味有点大,必然遮盖不过去。至于艾尔海森信不信就听天由命了。
    十星慕又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瞒很大可能,瞒不了一点。
    正苦恼地思索着,屋外便响起了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白术起身,七七歪着脑袋,伏在案板上,尝试去摸摸小团雀的额头。
    十星慕便蹭蹭她。
    门外传来两人的交谈声。片刻,白术领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进屋。
    两个人的装束都是充满生机的绿意。白术仿佛起伏而生长着蔓草的山谷,而艾尔海森更像是一片繁茂丛生的森林。
    他好看的眼眸往下,在望见十星慕的翅膀时蹙眉。
    “我本来以为,这是一只无主的团雀,还想收养着,留给七七当作宠物。”白术推了推单片眼镜,笑笑,“原来是跑出来的。”
    “约莫是在野外不慎被枝桠绊住了翅膀,静养几天便好。”
    艾尔海森:“好。”
    他往前伸手,一只手掌平放在案牍上,另一只手轻柔地将十星慕扫到掌心里。
    十星慕自觉地缩成一团,又想起什么,往里边探了探脑袋。
    艾尔海森便顺着她的方向往病床边看,少年模样的人昏睡在床榻,双眼紧闭,额间紫菱的印记有些醒目。
    许是两人停留的目光有些长,白术便在一旁解释:“晨时,七七背着他和这只团雀一同送来诊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