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江山,”江维桢闻言挑眉,“就凭那一万舟师?”
“他们蓦地发难,周边几个郡县守军本就不多,又没有防备,支撑不了几日,再把复立废帝的旗号挂起来,自然会有人跟着响应,”齐让伸手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章桂这样的可不止一个。”
“这要是真让他们动起手来,还真是有点麻烦,”江维桢轻轻“嘶”了一声,不由感叹,“幸好咱们小殿下提前传了信回来……那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章桂想要出其不意,我也该给他个惊喜才是,”齐让思索着已经提起了笔,“江陵的舟师是前几年才建成的,日日演练却一直没经过战事,现下终于派上用场了。”
“江陵……”江维桢顺着往地图上看了一眼,“你是要把江陵的舟师调去河阳郡,然后守株待兔?”
“不止,”齐让点了点地图上郢城周围的几个郡县,“守株待兔总不如瓮中捉鳖。”
“唔,”江维桢托着下颌思考了一会,而后点头,“这几个郡县一封,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这个章桂都别想跑了。”
说话间齐让已经写好了密诏,封好之后递给江维桢:“将这密诏加急送往江陵,另外再让人给阿瞳送个信,劳烦她照料许戎一段时日。”
江维桢拿着密信,语气迟疑:“她照料小不点倒是没什么,你是要……”
齐让淡淡道:“我要去一趟郢城。”
“郢城?”江维桢疑惑道,“既然安排了江陵舟师,几个南越遗民和一个章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吧?”
“他们是不值得……”齐让垂下目光瞥了眼放在书案角落的密信,将深深的情绪隐藏于眼底,“许励谋反案已经了结,周潜下毒案也审的差不多了,世家刚得了好处,现下正安生,我离开几日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倒不是怕朝中……”江维桢话说了一半,凝神看着齐让,“你是不放心小殿下?”
齐让抬眸回视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
“你……”江维桢皱了皱眉,开口却不再是劝慰的话,“那我跟你一起去。”
从都城到郢城上千里的路程,齐子元乘着马车走走停停足足两个月才到,而齐让和江维桢带着一队近卫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只用了十几天就进到了郢城地界。
在这十几天里,发生了许多意料之中的事,比如定国公江深率领北关军夺下了被北奚人侵占的最后一城,生擒了御驾亲征的北奚国主;又比如郢城总管章桂突然起兵攻打临近的河阳郡,如所料一般进入了江陵舟师早已设下的埋伏最后溃败而逃。
“章桂手下的舟师比我想得还要废物,好歹也是上万人,还没撑上半天,就四散逃窜了。”
路边的茶摊上,江维桢看完才送来的军报,长长松了口气,“这一路赶过来人困马乏的,总算能稍稍歇口气了。”
话说完,他转过目光看向一旁看完了军报也仍拧着眉头的齐让,声音不由低了几分:“阿让?”
“我没事,”齐让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充满安抚意义的笑容,“待会还要继续赶路,好好休息一会。”
“你……”
江维桢张了张嘴,劝慰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郢城的乱局,自他们离开都城起,便再没收到任何有关齐子元的消息。
这其实是不怎么应该的,因为按齐子元信上说,他只在郢城停留两日等船到了就离开,估摸着时间就算现下还在船上,按照他的习性,也会趁着途径渡口码头停船休息的时候寄信出来以报平安,可这一路过来,不仅没收到信,更是连一点和这人有关的消息都没听到,就仿佛……凭空失踪了。
江维桢隐隐生起不好的预感,却又不太敢说出口,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开口提醒道:“看起来马上要下雨了,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也好在天黑前赶到郢城外江陵舟师的大营。”
齐让从百般的思绪中抬起头来,轻轻点了点头:“好。”
暴雨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层层叠叠的乌云遮蔽了天光,偶有闪电划破长空映亮黑漆漆的江面。
几日的混战后,郢城的战事已经了却大概,江陵舟师完全掌控了局势,封锁了郢城通往四处的全部水陆通道,顶着如注的暴雨全力搜捕郢城域内的残军。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挑起战局的南越遗民们早已乘船离开了郢城水域,沿着淇江一路向南直奔岭南而去。
多日没有消息的齐子元自然也在船上,甚至正优哉游哉地听着雨声喝着茶。
方笠在舱外待了一会便被暴雨淋了个通透,浑身湿淋淋地推开门瞧见齐子元这幅样子不由皱起眉来,但迎上对方瞧过来的目光,还是露出了一点笑容,一如往日一般和善:“陛下果非凡人,这种时候还有这般雅兴。”
“反是他章桂造的,本王无非是耽误了几天工夫,等过两日到了岭南该怎样还是怎样,又有什么可担忧的,”齐子元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话说回来这章桂也实在是废物,上万的舟师在手里,没有半日就被打得溃不成军,幸好本王没听你们的同他一起出征。”
“其实也怪不得章桂,毕竟谁也想不到好端端的江陵舟师怎么会出现在平阳郡,”方笠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在齐子元对面坐了下来,凝眸看着他的眼睛,“不过,陛下真的甘心就这么回了岭南,后半辈子都拘在那一小块地方,仰人鼻息甚至受人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