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爸有关的,她的墓碑被人划了那件事,都这么久了,也没调查完么?”
    林宜问:“这件事牵扯了很多事,调查有些废时。”
    “那现在调查清楚了么,你以前办事也没有这样不靠谱,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林宜却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小姐为何突然想起这件事。”
    “林宜,你最近倒是挺有自己的主意的。”
    “只是好奇,之前向您汇报,您都不太在意,加上事情确实还没有调查彻底。”
    “既然订过婚了,下一步就是去结婚,总是应该给我爸一个交代,和他有关的事情也该都尘埃落定。”
    林宜点头:“是。”
    见她又不说话,林雾终于来了火气:“所以呢,什么都不打算给我么?你最近很奇怪。”
    林宜说:“我给您整理好,要电子版,还是纸质版?”
    “都要。”
    林宜离开了林雾家,站在有些凌冽的北方冬夜,呼出一口白色雾气。
    她想到了玻璃窗后面的王梦。
    王梦看上去很开心,她似乎也有了新的生活。
    而,新的生活,便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还有程若晚。
    程若晚。
    林宜忽然用指甲扣紧自己的手指,她后知后觉,后悔爬升上她的脊背。
    她凭什么要替故事里的主角们定下她们的人生轨迹,她又不是写书的那个人。
    有人受到了实打实的、甚至难以治愈的伤害,而林雾,从头到尾都被埋在鼓里,她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撒泼打滚的小孩子,肆意地胡闹,所有人都给予她宠溺和包容,但她又并不快乐。
    林宜忽然觉得不应该,她从很早之前就不应该这样,她有什么权利在调查请事情真相的时候,还要打着为林雾好的旗号替林雾做决定。
    林雾应该知道,她甚至早该知道。知道了之后林宜问心无愧,林雾想怎么做是她的事。
    再说得直接一点,有些人的痛苦,应该有人买单。
    ***
    林雾最近经常会愣神,频繁地想起从前,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真就和一个人定了下来,人生马上要进行下一阶段,更可怕的是,她本来就没想过自己有和除了程若晚之外的人“定下来”的可能。
    事情在往不受她控制的方向进行,她心里存着怒气,不知道向谁发,发出去又显得她不懂人情世故,偏执得像个神经病。
    所以她接受了现实,为了填补随时从毛孔里生出来的怒气,她选择找一段新的,安稳的,足以让她死心塌地的关系。
    之前有人到中年的朋友讲过,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回事,和谁过都一样的。她本以为作为同性恋,不需要感受这种中年人的无奈。
    现在说这些是无奈又显得她太不负责,太矫情,于是她只能什么都不想,要么写书,要么锻炼,要么放空,每天跟顾琉璃打电话聊几句,出去吃个饭,给她买点她喜欢的礼物,无聊的时候看上谁,就搞搞艳遇,日子就这样过,也许之后的几十年都会这样过。
    今天的课在傍晚最后一节,她写了一天书,三点驱车到宁大,上课,为期末考试划重点,答疑,收学生的小纸条。
    又来一批新的大一学生,一届比一届胆子大。
    上完课,冬天的天色已经黑了,林雾的手机传来提示音,邮箱里收到来自林宜的邮件,是一个压缩包,蛮占内存的。
    林雾吐槽林宜不会装了几部小电影放进去吧。
    她晚上要跟顾琉璃出去吃饭,坐进车里,她不急着走,跟顾琉璃说了堵车,点开邮件随便看一眼。
    顾琉璃已经收拾好了,她发了微信给林雾,没有得到回应。
    顾琉璃打了电话过去。
    对方接得倒是快。
    “我好了,你什么时候出发可以告诉我呀。”顾琉璃说。
    林雾没有说话,呼吸声夹杂着电流传过来。
    “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顾琉璃的声音有点着急。
    “没事。”林雾的嗓子像是夹了砂纸一样哑,甚至还有点抖:
    “晚上临时有事,去不了了,对不起,我给你转钱,你和朋友出去吃。”
    电话挂掉。
    林宜来到林雾家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眼珠通红的女人。
    林宜在林雾的家里呆了两个小时,而后两个人出了门,林宜开车直接去林氏集团总部。
    苏小婉还在工作。
    林雾第一次没带好脸色来找她的母亲,就连敲门声都显得心浮气躁。
    所以苏小婉看她一眼,一边签文件,一边说:“说过了嘛,不论遇到什么事,做人要稳。”
    “你忙完了么?”
    “还有几个文件没看。”
    “别看了。”
    林雾站到母亲的办公桌前,死死地盯着苏小婉:“我有个事情想要问你。”
    苏小婉看着林雾的眼睛,把文件夹合上,向后靠在办公椅里:“你说。”
    “我爸。”林雾的喉咙上下滚动一下:“干的一些事,你清楚么?”
    苏小婉没说话。
    母女两个从来没有如此沉默过。
    林雾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她站起身,左右转了半圈,举起旁边柜子里的“优秀企业家”水晶奖杯,就要往苏小婉的办公桌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