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在这方面极其包容开放。
明逍和吴天身着大红喜服,各自骑着一匹胸前挂了大红花、身上还装饰有各色勒带的高头大马,在紫榕城的大街上缓慢前行。
前边是吹拉弹唱的娶亲队伍,两旁是追着队伍欢闹嬉戏的天真孩童,身后是热情助阵的亲朋好友,更有无数宾客簇拥在大街两旁,为他们鼓掌、挥手、欢呼、祝福。
明逍一直面带微笑地回应,在感受到身旁投来的视线时,会转过头去,将唇角的弧度拉起得更多。
可他笑得越久,心底汇聚的难过就越多。
他紧紧握着缰绳,想通过这种力道,将心底那股无法言说的难过排解出去。可身边那人却突然飞身从自己的马匹上落在他的身后,拥着他同乘一匹,双手也握住了他的。
明逍便不敢再将双手攥得那般紧。
他怕被身后的人发现他的难过。那会让他因为歉疚而更难过。
可他越是伪装,那种难过的情绪便积蓄得更快……
明逍感觉自己已经笑不动了。他猜自己已经笑得比哭还难看了。
耳畔的喧嚣变成一种刺耳的嘈杂,让他很想逃。可身后拥着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他拥得更紧了些。
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么撕心裂肺、尖锐刺耳,泣血一般。
虽然很遥远,虽然很快就被四周的嘈杂淹没,但明逍还是清晰地辨认出了那道声音的音色,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不合时宜的脸来。
他下意识地扭头去寻那道声音的来源,耳廓却碰到身后人的唇瓣和湿热的气息。他急忙转回头,想,一定是自己疯了。
竟然都出现幻听了。
他盼着这场酷刑可以快些结束。
薛楚楚和小武第一次参加魔族婚礼,好奇心大盛地跟在两位新郎后边的亲朋队伍里凑热闹。
明遥没去,他窝在礼堂,有气无力地靠在陆行舟腿边坐着,等着他哥巡游完了进这里来行正礼。
充当两位新郎父母角色的陆教主高坐厅堂,捋了捋自己的银发,整了整衣襟,动动腿敲敲赖着他腿坐的少年,“起来站着,估计马上就要进来了。”
候在礼堂里的诸多亲朋宾客早就想说了,但这在炎魔教窝里横着走的小祖宗,除了教主和他哥,谁敢说啊。就全眯着。
明遥往后仰脖子,头枕在陆行舟大腿上用一种别扭的姿势眼巴巴地看他。
陆行舟伸手摸摸他额头,笑低声道:“结婚的又不是你。”
明遥小声说:“我想不通,就笑不出来。连站都站不起来。”
陆行舟问:“那换成你说的‘那家伙’,你就能笑出来,站起来了?”
明遥翻白眼儿,“更不能。我直接把他宰了!”
他一手抱住陆行舟的腿,坐起来一点,扭回身子,把下巴颏儿搭陆行舟大腿上,抬着眼睛看陆行舟,可怜巴巴的,“我觉得我哥不开心……我都没法儿跟过去看他,看了难受。他一笑我就更难受,难受得不行不行的……一会儿他进来了,我都能哭出来。”
陆行舟满不在乎地笑,“人家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个小屁孩儿操这么大的心。”他顿了顿,微微弯身贴近明遥,将原本就很低的音量压得更低了些,“你以为你能看出来的,阿天看不出来?你觉得你能有他难受?”
明遥长叹一声,把脸埋陆行舟腿上,“好烦呐,烦死了。”
堂里已经能听到吹吹打打的乐声了,陆行舟赶紧把腿边没骨头的少年提溜起来,用指关节顶着他脊柱上的穴位逼他站直。明遥揉着后腰扭头冲陆行舟龇牙咧嘴,“老东西!”
陆教主今年“高寿”三十七,放人均年龄不足三十岁的魔族,确实够老的。
他十分“为老不尊”地照着没大没小的明遥小腿就是一脚,用下巴点点礼堂院门,“还不快去开门?”
明遥脚往前走,回头用口型又骂了他一遍“老东西”。
陆行舟瞧瞧手旁没啥能扔的东西,抬手拔了芸娘给他盘了半天的发丝上的发簪,“咻”地冲明遥脑袋后丢去。
明遥跟脑袋后边长眼睛了似的,微微侧身偏头,双指一夹,精准捏住发簪,回头冲陆行舟做鬼脸,“哎!没打着~”然后故意气他似的蹦蹦跳跳地去开门。
陆行舟暗暗笑着摇头,小孩儿多好哄。
礼堂里的众人简直没眼看。大喜的日子老的小的都没个正型,这炎魔教吃枣药丸。
明遥拉开院门,看见吹吹打打娶亲队伍已经上了礼堂院外的小拱桥。娶亲队伍从拱桥高处走下来了,就露出了后边骑在马上的新郎。
明遥很是意外。他没想到他哥会跟吴天同乘一匹马,用那么亲昵的姿势。
吴天看见他了,一手环着怀中人,一手高高举起,笑容灿烂地冲明遥挥手。明遥也立刻一脸笑容灿烂地挥手。
他看向吴天怀中的人。他哥偎在吴天怀里静静地望他,浅浅地笑着。
许是在别人眼中,明逍笑得很幸福,还有一点娇羞。可在明遥眼中,就是觉得他哥快要落下泪来了。
先前被陆行舟压下去的难过又漫上来了。可明遥脸上还是笑着的。笑着看娶亲队伍进门,列队在院落两边,继续吹吹打打,笑着看挂着大红花的高大马匹在院门口被吴天勒停,坐在后边的新郎官潇洒利落地翻身下马,而后高举双手,将马匹上的另一个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