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这件事发生得更早一些。
在他一点一滴地推掉筑起的防线,抛弃了自己的原则。在他一点点地与过去的秦骥重合,在他为了夏泽笙与过往的那些人和事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交集的时候。
但是他的的确确应该更早地想明白,在很多年前,在上一辈子。
不该辜负的人,仍在原地。
他还来得及。
“我是个愚蠢的逃兵。”秦禹苍说,“可是我回来了。”
然后他弯腰,拥抱了夏泽笙,吻了吻他的嘴唇,问他:“夏夏,我们的婚姻是真的。我们认认真真做夫妻,好不好?”
唇边的温度和耳边的话语,提醒夏泽笙这不是做梦。
可是梦里那个扑通扑通的心跳又出现了。
只消片刻,夏泽笙便意识到,这是自己急促的心跳。
在梦里。
他向着过去的秦骥挥手告别。
然而有幸,遇见了愿意同路而行的秦禹苍。
人生原来总要向前。
而他已经完成了对秦骥的告别。
他的人生多有挫折,然而在这一刻,他想再试一试,试一试能否还有勇气,抓住眼前的机会。
于是在这一刻,他用左手回抱住秦禹苍,低声回应:“好。秦禹苍,从此我们认真做夫妻。”
第62章 回家
秦禹苍记得年少放学时,熙熙攘攘的校门口,有父母接送的,很快就离开。没有父母接送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在校门口喝上一碗糖水,然后很快都走了。
然而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广东的天气,大半都炎热又躁动,即便是午后一场大雨,也只是增加了空气中的潮湿,并不能让天气转凉。
他在这样的天气里,踩着滚烫的水泥马路回家。
母亲总坐在骑楼下的大门口,问他:“你路过加工厂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你爸爸?”
他如果说有。
母亲就会刨根问底,问秦飞鹏什么时候回家。
他说没有。
母亲便继续眺望远方,忘记了他的存在。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因此而害怕放学,也害怕回家。
怕看见母亲炽热的眼神。
也怕那眼神在得到答案后熄灭的刹那。
因为无论是哪种回答,他都不在母亲与秦飞鹏的这段关系里。像是水流中的那块石头,水流湍急,轻易地就绕开了他。
后来母亲患癌,等待的地方从楼下挪到了病床上。最后那段时间,她插着管子、打着杜冷丁,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秦飞鹏明明在她身边。
她还是会问他:阿骥,有没有看到你爸爸,他几时返屋企?
然后她终于离世。
死在她自以为的情人的怀中。
不到三个月,便有新人入驻,带着新的家人,和他新的弟妹。
热烈的追求,被包装作爱情。
在冷却后,用一个人一生的等待,完成了对这段感情的注脚。除了当做秦飞鹏的谈资,廉价得再无人问津。
与方建茗不值得再提。
直到今日。
当夏泽笙用唯一能动的左臂拥抱住他的时候,当夏泽笙说好的时候。即便他对此早有准备,夏泽笙的同意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可就是此时此刻……
世界安静了下来。
他像是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午后。
走到家门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母亲不在那里。
是夏泽笙迎接他。
他从夏泽笙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就像现在。
现在,他看向夏泽笙,于是他的身影填满了夏泽笙的眸子。
在这一刻,从上辈子开始仿佛一直都在思考的脑子,忽然一下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思绪都消失了,所有的未雨绸缪、所有的生意算数,所有的所有……都安静了下来。
灵魂终于妥帖安放。
年少的秦骥,不再畏惧回家。
他也是。
他回到了家。
夏泽笙就是家。
他亲吻怀中人,欣喜又急迫。
情到浓时,一切都那么自然,水到渠成。
他带着夏泽笙回到卧室,将他温柔地放置在床上,一颗一颗解开扣子,每松开一处,就亲吻那里的肌肤。
他轻轻啃咬那些皮肤,像是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毛毛草草、不管不顾,只会用带着本能的方法圈地宣示主权。
惹得夏泽笙惊呼:“痛。”
“禹、禹苍……秦禹苍……”夏泽笙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抓住他的头发,似乎想要阻止他的举动,可是力道又那么温柔,像是怂恿,像是欲拒还迎,像是欲语还休,“你……别、别急……”
夏泽笙不明白。
他怎么能不急迫。
没得到的时候,可以装作不需要。
可是一旦得到了,方才知道,这样的情感弥足珍贵,怎么肯轻易失去。
他像是拨弄琴弦,让夏泽笙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带着夏泽笙迎浪而上。他仔细去观察夏泽笙的每一个变化。
看他从冷静到迷糊。
看他从羞涩到柔软。
以前竟没发现夏泽笙的每一种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像是风景一般,如此吸引人。
“夏夏,喜欢吗?”他声音带着诱惑,在夏泽笙耳边问。
夏泽笙红着脸看他,眼神多少已有些涣散。
他不需要答案。
只是这样的一眼,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也好喜欢……夏夏再过分一点也没问题。”
他居心险恶,徐徐善诱,握着夏泽笙潮热的手,亲吻他的指尖。结果夏泽笙连指尖都在升温,泛出了淡淡的粉红。
直到最后,他们紧紧相拥,已经不分彼此。
屋子里的炽热像是有了实体。
把他们包裹其中。
直上云霄。
待一切结束,秦禹苍还舍不得放手,搂着夏泽笙,把他按在自己怀里,让他听自己砰通砰通急促的心跳。
他们就那么躺着,过了好一会儿,秦禹苍听见夏泽笙用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说:“谢谢你。”
“看来夏夏很满意……我会再接再厉。”秦禹苍开玩笑。
夏泽笙脸红了:“不是说这个。”
“那谢我什么?”
这次夏泽笙安静了片刻,似乎再考虑怎么措辞:“我……从小就被送了出来,没有了家。常年在团里,后来在夏家,有住宿的地方,可我不能决定用什么家具,挂什么窗帘,遇见喜欢的家具也不能买回来。我知道那些地方都不是我的家。直到和秦骥结婚……我一直把二沙岛的别墅当做自己的家,已经很多年了。”
秦禹苍摸摸他的头。
“……我可能、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去调整自己。”夏泽笙犹豫了一下说,“因为很多事情习惯了,没办法改变。包括对你的感情,我们之间的关系……也需要转变。我知道自己好像这么讲话很不负责,但是请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
秦禹苍笑了:“你不用这么困扰。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成功地安抚了夏泽笙。
两个人安静地靠在一起,夏泽笙听着他的心跳,迷迷糊糊地要陷入梦乡。在朦胧中,他听见秦禹苍问他:“阿笙,你有没有考虑过拒绝我?”
夏泽笙摇了摇头,意识终于沉了下去。
当夏泽笙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后,秦禹苍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的睡颜,忽然自嘲一笑。
这个问题多此一举。
他早就有了答案。
在欧洲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关节所在——他惊诧于上辈子自己对夏泽笙的有眼无珠,但是还好一切都来得及,老天爷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他不能错过夏泽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