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年纪都这么大了,别喝酒啊!
苏威郁闷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你在谶纬中的名声。”
裴世矩神态自若道:“谶纬是谶纬,现在是现在,我只要知道我现在的名声不会坏就行了。”
苏威道:“你在撒谎。”
裴世矩失笑:“我不想刺激你,你非要问。若我在谶纬中名声很坏,陛下和大德怎么会叫我一声老师?我这个老师可不是先帝塞给他们,而是他们自己认的。”
苏威气得摔了酒坛子,拂袖而去。
裴世矩看着地上的酒坛子碎片,神情十分嫌弃。
自找不快还撒气,活该你原本在史书中名声不佳。
以二郎的性格,才不会惯着你!你就算活着,也别想入仕大唐!
“那个所谓谶纬中,大德大概英年早逝吧。”裴世矩继续自饮自酌,将杯中的葡萄酒喝完。
苏威这个老匹夫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他重名,为了洗刷大隋佞臣的名声,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为大唐效力。
就如谶纬中的自己一样。
陛下不喜苏威的性格,但大德对能利用的人可没有太多洁癖,定会劝说陛下给苏威一个机会,好好利用苏威。
“若没有大德……”裴世矩怅然叹息。
若没有大德的谶纬,性格刚毅的高颎等人还能活着吗?
若没有大德的辅佐,孤军奋战的陛下还能游刃有余地留大隋皇室一条命吗?
若没有大德……
“我现在也不会活得如此轻松肆意了。”
裴世矩让仆人撤去酒具,去花园散步醒酒,欣赏刚栽种的花丛。
他一边背着手散步,一边嘀咕:“苏夔不知道行不行。该和大德说说,我精力还充沛,可以为他分担。”
“两位小殿下啊……唉……真是给元德太子丢脸!”
身为大隋老臣,怎么可能忘得了元德太子和……
“孝勇这个谥号确实很贴切,陛下和大德有心了。”
今日天气很好,景色也很好,又是心情舒畅的一天。
……
“哇哦。”李世民看着信大呼小叫。
正擦拭大弓的李渊嫌弃:“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喜欢乱叫?”
李世民抬头:“苏威抬着棺材去朝堂,要求削减功勋永业田,将功勋永业田改回大汉的食邑。”
李渊手一抖:“哇啊?!”
李智云道:“二兄乱叫的习惯难道是继承自父亲?”
李渊给了李智云一下。李世民也给了李智云一下。
李智云揉了揉脑袋,不痛不痒。
父子三人凑一起看李玄霸写来的私人书信,正式的报告文书被他们丢到一遍,一起惊呼连连。
高颎在城门口接到李世民时,本来很激动。
他看到老当益壮的李渊时,就激动不起来了。
李二郎什么毛病?!还带着太上皇打仗?!
虽然他们知道肯定是李渊想来,李世民才带着李渊来战场。但世人怎么想?后世史书怎么写?肯定会抹黑李世民忌惮李渊,想让李渊死在战场上!
你能不能为你的名声想一想?!啊?!为你的名声想、一、想!!
高颎骂李渊:“二郎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他不知道名声二字怎么写,你这个当父亲的不知道护着儿子的名声?!”
李渊被高颎骂得抬不起头,半句话都不敢回。
还好李世民也在挨骂,李智云被连带着挨骂(李智云:关我什么事啊!),李渊才心里舒畅点。
高颎的气还没消,来寻李世民报告西突厥动向的时候,见这父子三人凑一起毫无形象地大呼小叫,火又噌噌噌往上冒。
李渊和李智云见高颎来了,立刻噤声。
李世民嬉皮笑脸地把信递给高颎:“高老师,长安城可是出了一件奇事,你快看看!”
高颎瞪了当了皇帝还没正形的李世民一眼,接过信纸。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信,神色很是平静,没有丝毫惊讶。
李世民疑惑:“高老师不惊讶?”
高颎道:“我推举苏威的时候,他便是这样的人。”
高颎把信还给李世民,平静道:“他本该是这样的人。不过他应该用更委婉的方式达成目的,估计是薛玄卿刺激了他。”
李世民好奇地追问:“刺激?怎么刺激?”
高颎的嘴角上翘了肉眼可见的幅度,又强压了下来。
他仍旧语气平静道:“大概是说了什么史书啊谶纬之类的事,想把苏威气死。”
李智云神游天外,完全没听高颎在说什么。
李渊竖着耳朵旁听,闻言脸色大变,牙齿都磨了起来。
高颎看向李渊:“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李渊瓮声瓮气道:“不知道。”
高颎道:“那就是知道了。要知耻后勇。”
李渊:“……”怪不得隋炀帝想杀高颎。这种倚老卖老的老匹夫真是该死!
李世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高颎在说什么。
他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是薛老师做得出来的事。对了,阿玄还说,杨二郎杨三郎最近可被苏夔骂惨了。”
高颎这才稍稍露出愕然的神情。
他莞尔道:“三郎告诉苏夔了?也好,苏夔可不会心软。三郎太心软了。”
李渊疑惑:“什么杨二郎杨三郎,你们在说谁?”
李世民和高颎对视一眼。
高颎:说吗?
李世民:没什么不能说的。
高颎道:“当然是元德太子家的杨二郎和杨三郎。”
李渊瞠目结舌:“他们不是死了吗?!”
高颎淡漠道:“二郎三郎如此有情有义有本事,怎么会不保护元德太子和孝勇太子的血脉?你在惊讶什么?”
李渊:“……”我不惊讶才奇怪吧!我这个太上皇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虽然他猜到孝勇太子是谁,但什么时候杨暕成为孝勇太子的,自己怎么也不知道!
李渊看向李智云。
李智云疑惑地回看李渊。
李渊更沮丧。显然,李智云也知道,就自己不知道。
是啊,自己不知道才正常,自己是太上皇,是二郎三郎曾经的敌人。
高颎可不管李渊的郁闷,直接说正事:“西突厥统叶护可汗亲自率军前来,你是要固守,还是要迎击?”
李世民竖起大拇指,露出八颗牙齿:“我要率领一支轻骑抄他后路!”
高颎:“……”
高颎深呼吸:“我是这样教你的兵法?”
李世民道:“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的兵法!”
高颎想起了李世民小时候就我行我素的“兵法”。
就算李世民有“战无不胜”之名,他也想问,这算什么兵法!依托于你个人能力的奇袭如果被记录下来,不知道会误导多少后世将领,让他们带着人白白送死!
高颎道:“我知道你会赢,但你的安危比输赢更重要。算了,我不问你了,这次作战我来指挥,你领军听命令。我会给你上战场的机会,别乱来。”
高颎看向李渊:“你也是。”
李渊对李世民挑拨离间道:“我怎么看着他比你还像皇帝?”
李世民摊手:“就算我是皇帝,师父就是父,父比我大。”
李渊:“……”我这个亲生父亲还在这里呢!
高颎根本不理睬李渊的挑拨离间和李世民的抱怨,直接整军下令了。
当然,他对外声称是李世民的命令。
将领们十分感动。陛下终于肯把功劳让给我们一次吗!
“听闻陛下这次只赏赐食邑,不是赏赐永业田。”
“所以陛下才不当先锋吗?他当先锋,我们什么赏赐都捞不着。”徐世勣擦拭着长|枪,对愤愤不平的单雄信道,“这算是对我们的补偿吧。”
单雄信一愣:“啊,这样啊。”
他看向罗士信:“是这样吗?”
罗士信犹豫了一下,道:“三郎君和陈铁牛没来,我们还是捞得着功劳的。”
单雄信想了许久,才想起陈铁牛是谁:“晋王殿下就罢了,和陈铁牛什么关系?”
秦琼补充:“因为陈铁牛是执行晋王殿下命令的人。若晋王殿下召个天雷地火,出个什么让敌军自灭的毒计,我们还打什么?连陛下都眼睁睁地看着颉利可汗从黄河退去,只能隔了好多年才抓到颉利可汗。”
宗罗睺道:“别胡说。那次晋王殿下逼退颉利可汗,不是因为陛下不想打,让颉利可汗快滚吗?”
秦琼道:“是你跟着三郎君去的黄河,还是我跟着三郎君去的黄河?信你还是信我?”
宗罗睺:“……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