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丹都快将魏若云吞噬了,仍在继续扩张,但她并未急着将其吸收,双手在空中继续施法,剩下的傀儡体内的妖丹也相继被摄出,泥牛入海般地投身入各自对应的巨型妖丹之中,义无反顾。
    魏若云微微蹙额,像之前一样将妖丹吸进体内,巨型妖丹上流转的色彩逐渐褪去,最终化为四道白光,齐刷刷地涌入魔君的灵识。
    被妖丹控制的弟子像是被集体定住一般,保持着原有的动作片刻后纷纷倒地,方阵尽数塌落,只是他们身上的黑色煞气却久久不散。
    乍然吸收了如此多妖丹,魏若云一时间只觉头疼欲裂,也顾不上细看下方情形,眉心灼热不已,耳边好似瞬间听到百妖一齐悲鸣,振聋发聩,心口像被重锤闷了几下,却吐不出血来,周身真气更是东出西进,几欲要冲破她这废躯。
    除了她,没人能吸收这么多妖丹,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是在极度疼痛之中她仍深感疑惑,五感尽失的人,又怎会感知得到这般折磨?转瞬又明白了,看来凡人的五感她是褪去了,只是魔有魔受的苦。
    好在一双蝠翅撑开,逼出一半真身,替她分去了不少痛楚,又等妖丹在体内平息几分,才终于缓过劲来。
    只剩四大长老体内的妖丹了。
    魏若云刚准备继续动手取丹,就见四大长老仿若被人操控一般,同时将手高举身前,各自化出四个人形,其中有一人,是魏若云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阿云!”魏若明被灵修长老凌晨挟持着,正看向她,神色凄然,似有很多话要说。
    幸好,幸好魏若明没事。
    魏若云以眼神示意他无需多说。
    再看其余几个形象,皆不甚清晰,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不过尚能辨认是身着凌燕服的女弟子模样,而且穿的还是旧时的服制。
    其中位于西位凌晨面前的人形缓缓动了,化出实体模样,恰是当年与她初次相见时姬元的装扮。
    “说起来,我们那一届,还没评出个大弟子来呢!”姬元语带惋惜,“不知这一次,我们几人谁能更胜一筹呢?”
    人好似旧时人,所言也宛如当年,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妖丹还在体内作祟,魏若云头疼欲裂,灵台愈发不清醒,只觉烦躁异常,太阳穴的阵阵抽痛让她无法思考,只怒斥一句:“住口!”
    声音在空荡的广场上空回荡,声线也与此前有所变化,魏若云还没意识这些,此时的她被极度的疼痛和几欲呕吐的不适之感弄得心烦意乱,最终再难支撑,失了控制开始缓缓下坠。
    迷迷瞪瞪之时,她仿佛看到下方不仅有姬元魏若明,似乎还有慕婵和凌烟儿的身影,她不管不顾地坠落,落地之时被蝠翅本能地护住,刚好跌落在法阵中心,还不厚道地将广场砸出了个蛛网似的大窟窿,而她置身其上,分不清自己的织网之人,还是落网之人。
    不等她再次爬起身,眼前人影开始交错,一会儿是神色紧张的魏若明,一会儿是带着不明笑意的姬元,或是满脸关切的慕婵,抑或横眉冷对的凌烟儿。
    及至最后,人影加速变换,四人面目皆模糊成了一个,最终归于一片极盛的白光。
    天澄地净。
    爱恨无处起,嗔痴无所踪。
    世界一下子无比清净,妖丹带来的痛楚也消失了,魏若云睁开眼来,发现自己置身一处白茫茫天地间,以为是绮梦的幻境,唤了两声却无人应答。
    她站起身来,一身的魔袍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素白的纱裙,脚下之处似云端天际,又似平静的湖面,每踏出一步都有水波荡漾,她甚至听见了软缎薄靴踩在水面的声音——她的五感回来了。
    魏若云缓提罗裙,低头望去,在逐渐平整的水波之后窥见自己陌生的容颜,眉心魔印褪去,两颊薄施粉黛,秀发轻绾,脑后还簪了一朵热烈的海棠花,更衬得她明媚动人。
    此处是何处?梦境消解了吗?
    她听到有咿呀一声,像是殿门轻启时木轴在门枕中转动发出的摩擦声,接着有花香袭来,沁人心脾。
    无知无觉活了多年,此番第一遭能闻到花香,魏若云却并未觉得疑惑,只觉得恍若又回到了当年,她踌躇满志,一心逆天改命,对一切有知有感,还有琐碎的烦恼。此后那十年的沉寂,竟遥远得像未发生一样。
    她提步上前,薄雾亦随之散去,现出眼前一处恬静的古朴小院,与灵犀院格局相似,又有所不同。
    这里难道是浮生阁?
    入目是一整排单层的殿宇,没有雄伟的殿门,只有左右双开的淡木色推门,由前门可以直望到对侧的后门,殿内陈设简单,无外乎一些日常家用之物,魏若云从未见过,却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其上沾染了自己的气息一般。
    鬼使神差般,她举步进了殿内,这才发现正对面的廊下也坐了一人,同样一袭白衣,不同的是,对方长发轻散,垂落腰间,头上一丝发饰也无,像是小憩刚醒。
    此人,是谁?
    第116章 以身破局(2)
    以身入梦者,万劫不复。——《浮生秘卷》
    从背影可以判断女子不是慕婵,也不是姬元、凌烟儿,她周身气度超然,与慕婵的入世感不同,也没有姬元凌烟儿身上对世俗的憎恨,而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