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敛了磨难赐予她的锋芒,努力不使自己成为别人的磨难。
    于是不管小徒弟是问她“师叔你穿个斗篷不热吗”,还是好奇“师叔你为何眼覆金面,是容貌有损吗”“这是你归隐的原因吗”,她都极力保持和善地看着对方,甚至出离地开始思量:原来她的面罩是金色的,也不知慕婵给的斗篷是什么颜色,和面罩究竟搭不搭,看起来会不会奇怪……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从小徒弟欲言又止的眼神中,不小心用读心术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即将要问的话:她见魏若云从进来到现在都不曾开口,正准备问她“是不是口不能言”。
    魏若云:???
    这下魏若云没忍住,朝她挑眉以示询问。
    小徒弟当场吓成了惊弓之兔,缩到了慕师尊的身后。
    “行了行了,对你师叔这般好奇作什么!”慕婵不痛不痒地安抚了小徒弟两下,起身准备打道回府,“既然事情都交代好了,那我们就先行回去了。”
    从刚刚开始,慕婵就一心想结束交谈,是以汇报得很快,魏若云一杯茶还没喝完,两个人就聊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心里有鬼,还是觉得魏若云坐在这里碍事。
    “我们?”绿意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也连忙起身,“师叔也跟你一起吗?”
    慕婵低头整理着衣袖,不假思索回道:“正是,她如今也住在猎妖馆内。”
    言罢朝魏若云居高临下一抬袖子:“还坐着干嘛,走吧,我们再去集市上逛逛。”
    隔着薄纱衣袖,魏若云骤然瞥见慕婵的手钏,吓得她赶紧拉了拉斗篷边边,将自己的珊瑚手钏藏好。
    不过好在有个小徒弟在旁扰乱慕婵的注意力,后者并未过多在意手钏,隔间内又灯火通明,想来就算手钏有了感应,也没有那么明显。
    魏若云勉强维持面上镇定,默默将袖口拢得更严实些,直到确定不会轻易露出手钏,这才安下心来。
    “你走不走?”慕婵还不耐烦地朝她伸着手。
    一旁的绿意见状立刻一把拉住慕婵,不依不饶:“绿儿,绿儿也要去!”
    慕婵摸不着头脑:“你去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山禀报!回头晚了掌门又要罚你。”
    “哎呀,我捏个诀将消息送回去即可,不省师叔就在机要阁内,他会接收的,不妨事。”绿意背对门口,挡住去路,不依不饶。
    慕婵拂开绿意的手:“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真是愈发不稳重了。你不省师叔身子不好,怎可让他为你劳累,我看啊,他就是太过纵容你了!”
    魏若云听出来这说的大约是方不省,他何时身体不好了?记得他曾经还跟她在双修比试上交过手,那时她借了慕如风的灵力,将他击败,本没有受多重的伤,可他悟道成痴,一心求胜,气急攻心,当场吐血,是被人抬下去的,该不会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吧!回头找机会问问姬元。
    慕婵说完拂袖欲走,小徒弟却似乎不大会审时度势,也不见好就收,反而继续站在那里,且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魏若云惊了,现在的小孩都这般脆弱吗?按说方才慕婵动作幅度不大,语气也不算严厉,跟当年和她闹别扭的阵仗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这怎么哭上了?
    小徒弟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眼眶含泪,将落未落,愈发楚楚可怜:“我是一定要跟你们一起去集市,其实,这次下山,我就是来投奔师尊的,师尊留我一人在那方涂山上,也没几个朋友,而且现在凌老掌门病重,门派全乱套了,就连膳堂的人都敢欺负内门弟子了,克扣膳食不说,还对外门弟子多加照拂,膳食一度比我们都好,简直尊卑都不分了!”
    “绿儿!越发口无遮拦了。”
    慕婵像是真动怒了。
    连魏若云都没见过慕婵这般厉色,倒还真有几分师尊的架势了。
    魏若云一边暗戳戳打量着,一边在心里回忆从前的慕婵,正觉有趣,对面又甩过来一个眼刀,吓得她赶紧收了笑意,站起身来。
    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小徒弟这会儿谁也不怵了,表现出了大无畏的精神,伸出手臂一把拦住去路:“不行,这次说什么我都不回去!再说,又不是第一次在猎妖馆住了,上次师尊抱恙,还是绿儿在旁服侍的!如今师尊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嘛!”
    慕婵面露尴尬,下意识朝魏若云投来求助的目光。
    魏若云连忙移开视线,也不再执着于展现不具备的和善品质了,改为专注找地缝:这谁是新人谁是旧人,还真说不好,她可不敢贸然出手!
    绿意到底还是跟着来了猎妖馆,不过慕婵跟她约定了,最多住几天。
    绿意笑嘻嘻没接话,显然心怀鬼胎,可惜上天似乎没给她多少施展空间——她们一回到猎妖馆,就遇到姬元了。
    姬元背对着大门候着,见三人进来,转过身紧走两步来到近前,神色间难掩焦灼:“你们可算回来了。”
    “见过姬元师叔。”小徒弟一见姬元,当即一扫方才的骄矜模样,乖乖夹起尾巴行礼。
    “我一猜你就是去蓬莱茶馆了,那里人多眼杂,我出入不便,只好在这里等你们,”姬元并未回应,睨了绿意一眼,只跟慕婵说话,她很快问道,“这怎么还把人给带回来了?”
    绿意自行起了身,还没缓过来,听到这话,一口气又吊了起来,悄没声往慕婵身后挪了挪,藏起一半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