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小吏当着众人的面掀开蒸屉,里面躺着的全是热腾腾香喷喷的大白馒头!
众人闻言眼睛登时变得雪亮了起来,若非官兵持刀在旁,他们真想冲上去扑抢。于是众人在从粥棚喝了一碗粥之后,纷纷投入了清理街道和疏通河道的劳动之中。
这一幕,萧衍站在高处看得很清楚,陆拾见此勾起嘴角道:“想必我们一日施粥三次的消息会很快传遍了全城。”
也正如陆拾所言,他们施粥三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郡城。一时间得闻消息的粮铺伙计脸色骤变,纷纷想要回去通知自家的主子。
就在田家和何家的下人行色匆匆往主家院落里赶的时候,宋家粮铺的管事却是拦下了粮铺里的伙计。
“管事,这么大的事一定要告诉老爷啊!”粮铺伙计看着不急不忙的宋管事很是着急。
只见宋管事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盒子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伙计只觉得奇怪,伸手将盖子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躺着如冰块一般晶莹剔透的糖,空气中似乎还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这是……糖!”伙计们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未见过这如同冰块一般的糖!
“这是长安流行的冰糖。”宋管事将盒子盖好,然后伸出手指比划道,“一盒可以卖出这个数!”
看着管事比出的数字,他们不由呼吸加重。
“可是,这和城外粥棚一日放三次粥有什么干系。”一名回过神的伙计开口问道。
宋管事笑道:“那位殿下有粮,自然是和我们老爷达成了合作,这冰糖在河东一带巨利便是殿下给我们老爷的好处。”
“你们便看着吧,田何两家会因为手中囤积的粮食赔得倾家荡产,这河东郡啊以后只有我们老爷!田家和何家也不过是老爷的囊中之物。”
宋管事说完,几个粮铺伙计仿佛都看见了宋家水涨船高他们也跟着吃肉喝汤的景象。
于是,他们轻蔑地看向对面粮铺慌乱的模样道:“以后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不就是有个女儿给世家大族的嫡子做妾吗?真以为自己攀上了人家,之前不把他们放在眼底,等他们背靠摄政王吞并田家和何家后,这河东郡便是宋家说得算了。
宋管事见此笑了起来,然后将柜台下面的白糖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另一边,田何二人昨夜饮酒至深夜,此刻尚未醒酒,在他们睡得正熟的时候,他们的下人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摇醒了他们。
“不好了,老爷!老爷,不好了!”
本来睡得正香的田粮商被人一把摇醒,酒劲还没过的他只觉得头晕眼花,接下来他便听见自己的下人着急地道:“老爷,摄政王殿下不知从何处得来了粮食,现在要一日施三次粥!”
“什么?”田粮商闻言瞪大了眼睛。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何家,唯有宋家因为宋管事一番说辞,无人通知宋粮商,此刻宋粮商睡得正熟。
何粮商被摇醒后便被人告知了此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说的可是真的!”何粮商捂着自己犯疼的太阳穴开口问道。
“句句是真啊!”下人的态度就差指天发誓了。
“我不信,我要出城看看去。”说罢,何粮商连忙起身准备乘车去城外粥棚。
与他同样想法的还有田粮商,于是二人相逢在半路,互相默不作声地一同前往城外的粥棚。
城外的粥棚前,衣衫褴褛的难民秩序井然,手里捧着一碗热粥慢慢地放在嘴边喝,粥棚里还有热腾腾的大白馒头,那些疏通河道的壮力小心翼翼地领取了馒头,但却没有立刻吃掉。
田粮商看得眉头紧皱,立刻叫人混入难民之中领了一碗白粥回来,本以为粥里会掺杂着粗糠,结果拿到手里面全是米,而且还不是水多米少。
剩下的馒头他们也不用看了,见那些人吃得那么香甜便知道里面没加其它的东西。
“该死!他是从哪里来的粮食!”田粮商震怒道。
“难道……”一旁的何粮商想要说出自己的猜测。
就在此时,远处有下人奔来,他一边跑一边道:“老爷不好了,城里粮行的小商户都在低价抛售粮食!”
“什么!”
“他们说……他们说宋家早就把粮食全部卖给摄政王了,如果现在不快点抛售粮食,等以后朝廷的救灾粮到了,这些粮食是会烂在手里的!”下人一边喘一边开口道,“而且,他们还说,宋家这么做就是为了打垮田家和何家,到时候我们两家因为手中囤积的粮食被拖垮,宋家便在河东独大了!”
话音落下,田粮商和何粮商脸色俱是一白,想起他们私底下的恩怨,那个姓宋的绝对会这么做!田家和何家倒了,那么宋家便可以独占河东地区的粮食市场!
“现在宋家粮铺柜台上都摆着长安才有的冰糖,听说冰糖是摄政王的产业,这不是早有勾结是什么?”下人说得又急又气。
田粮商和何粮商闻言不由捂住了心口,黄河水患,他们花了所有的资金高价收购了粮食,为的就是卖出一个天价来,若是这些粮食卖不出去,那便是倾家荡产也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惨状。
“老爷!老爷!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下人们纷纷围了上去,扶住了这两个遭受巨大打击的商人。
而在宋家的卧房中,将将酒醒的宋粮商一睁眼便看见了背对他坐着的萧衍。
萧衍一身黑衣,轻装简从,然而那一身气势却叫人不敢虎视,只见他转动手腕上的佛珠缓缓开口道:“宋老板,城中粮价已经跌倒两百文一斗米了。”
“什么!”比起萧衍为何在自己房中,宋粮商更加震惊萧衍说的话。
只见萧衍转过身看向床榻上的宋粮商道:“外面都在传你早就把粮食全部卖给本王了,为的便是让田何二家赔个倾家荡产。”
宋粮商闻言越听越惊愕,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萧衍走到宋粮商的身边直接陈清利害关系道:“本王知道你们身后有人指使,然而城中粮价大跌,何田二人恨你入骨,能够将你从身后之人以及何田手中保下的只有本王一人而已。”
“所以,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宋粮商当即从床上下来磕头跪下道:“小人愿意将手中粮食全部送给殿下,还请殿下救我全家一命!”
第七十三章
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 河东郡郡城里的粮商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击溃了。
陆拾看着宋家粮仓大开,陈郡守笑容满面地指挥着自己手下的官兵搬运里面的粮食,同时还不忘对陆拾道:“殿下真乃神机妙算, 只半日,一分钱没花便拿到了这么多粮食。”
陈郡守仔细算过了, 这里的粮食加上他们收购的小粮商的粮食,按照萧衍一日施粥三次出力疏通河道的可以领两个馒头的放粮法, 足够他们撑到朝廷运送的粮食到达了, 并且还有多余的。
“真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做到的。”陈郡守忍不住感叹, 若是换做他肯定不能轻而易举地化解此次危机。
陆拾闻言笑道:“不过是他们蠢罢了。”
这三家互有龃龉,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加上自家殿下的挑拨, 所谓的联盟便因为怀疑迅速出现裂痕。而买通的宋管事和宋家粮铺上出现的冰糖都成了摄政王突然有粮是因为姓宋的偷偷和摄政王勾结,背叛了他们的有利证据。
再加上陆拾让人在城中煽动那群最没有抵抗风险能力的小粮商,那些小粮商自然害怕赔得血本无归,大粮商的命令固然重要, 可是他们也要活命啊!
所以, 摄政王做出的宋粮商背叛的假象和城中粮价的暴跌直接让何田宋三家的联盟直接破灭,而姓宋的为了活命, 自然是将手中的粮食全部献上。
其实只需要他们等上一等便可以识破摄政王的计谋, 可惜他们没有这个耐心。
另一边的田粮商和何粮商因为宋家背刺粮价暴跌的事气得气血上涌差点栽倒, 如今缓过来之后,当即命人驾车直奔宋家, 他们要找宋粮商要个说法。
然而宋家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等他们一打听才知晓宋粮商及其家人已经被摄政王带走了。
“好啊!”田粮商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停喘气, “果然是和摄政王早有勾结,怕是上面传来命令的时候, 他便想好了借用此事来对付我们二人!”
何粮商脸色也是无比难看,他们花了大价钱收购了那么多的粮食,如今怕是都要砸在仓库里!
如今河东郡的百姓有了足够的粮食,自然不会着急买粮,就算以后洪水退了,粮价恢复几文钱一斤,那些百姓因为他们给粮食疯狂涨价的行为而选择不买他们的粮食。
“老爷,老爷!你没事吧,老爷!”原本还等着萧衍上门求他的何粮商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城外高地搭建的一处军帐之中,萧衍看着面前的畏畏缩缩的宋粮商道:“说罢,究竟是谁指使你抬高粮价。”
宋粮商吐出了一口气道:“是卢家。”
“卢家?”萧衍皱眉,思索片刻之后才想起自己曾在考场之上射杀过带队闹事的学子,那名学子好像姓卢。
“是,正是卢家。”宋粮商点头,然后缓缓道,“他们让小人抬高粮价,您买了粮食,朝中拨下来的赈灾款便会瞬间用完,您不买粮食,那这数百万灾民便会活生生饿死。”
“无论哪个选择,他们都会参你一个赈灾不力的罪名。”
宋粮商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看萧衍的脸色,这两个选择,都是一样的罪名,只是轻重不同而已。萧衍若是因为买粮花完所有赈灾款会被停职,若是因此死了数百万百姓,民怨沸腾,那么萧衍便再无翻身之日。
萧衍闻言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冷声道:“好一个世家,竟然用数百万百姓的性命拉我下马。”
话音落下,萧衍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只见萧衍收回自己右手淡淡道:“那他们就不怕本王直接杀了你们吗?”
站在一旁的宋粮商闻言不由吓瘫在地,他突然意识到萧衍真的有第三个选择!
这时,宋粮商不由无比庆幸萧衍没有做第三个选择。否则现在他就不是站在这里和萧衍说话了,而是人头落地。
萧衍没有去管吓瘫在地的宋管事,他在思考,若是这一次的危难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卢家在下一次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突然,萧衍露出了一个笑容,比起敌暗我明,他还是更喜欢引蛇出洞。
“你先回去吧,若是无事不要随意出营地。”萧衍看向地上的宋粮商道,“要不然,本王可保不住你。”
卢家的记仇他今日也算是见识了,若是宋粮商出了这营地,保不齐便被卢家派来的杀手杀害了。
“是是是,小人谨记摄政王的叮嘱。”
说完,宋粮商便恭敬退去。
是夜,怒火攻心气晕过去的两位粮商已经在家人的看顾之下喝了两碗参汤之后醒了过来。
“现在外面如何?”田粮商开口向下人问道。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回话。
“说啊!”田粮商大声吼道。
“老爷,他们说,他们说摄政王其实手中无粮,宋老板也没有背刺咱们,这都是摄政王设下的一个局。”一名下人被推了出来只能上前向田粮食说眼下的情况。
“嗬——”田粮商捂着心口发出了一声如同风箱拉动一般的喘息。
这个事实比姓宋的背刺他们更可气,这不是明着说他们蠢吗?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都看不出来!
“老爷,老爷,您别气了。”下人连忙上前给田粮商顺气。
只见田粮商看着面前的下人道:“给我拿纸笔来!我要写信!”
随着田粮商的信被寄出之后,萧衍的奏折也送到了姬昭的书案上。
第二天一早,福公公着急忙慌地举着一封奏折走进宣室殿偏殿,一边走一边道:
“陛下!是摄政王殿下的奏折!”
坐在书案前百无聊赖地批阅着奏折,就差往奏折上面画小乌龟的姬昭闻言立刻精神了起来,连忙从书案后面奔出来。
“哎呦,陛下别跑这么快,可别摔了。”福公公见此连忙劝道。
然而几个呼吸间,小皇帝便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手中的奏折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