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忘不掉的就是陈南树,也因为太年轻,和自己较劲儿钻牛角尖,不肯低头回去找陈南树。
如果结婚成家才算人生完整的话,那么对于当时陷入迷茫浑浑噩噩的季晏棠来说,和谁结婚都一样,反正他谁也喜欢不上。
不过后来季晏棠想,如果那天周洋没有点外卖,陈南树没有误打误撞送到他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忍不住去找陈南树。
可能一个月两个月,也可能一年两年,等季晏棠意识到他的那点骄傲和陈南树比起来不值一提时,他还是会去把年少的喜欢找回来。
“陈南树到底有什么好让你那么喜欢?”季成决活这么大,只有这件事他永远想不通。
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有钱有权,有体面的身份地位,他也可以得到一点爱。可凭什么陈南树什么都没有,一个贫穷,平庸,窝囊的男人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为之努力了很多年的一切。
“陈南树的好我掰着手指头数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在我这,他哪里都好,哪里都值得我喜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那就是他让我知道家的感觉,有他我才会有家。”
家?季成决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恍惚间发觉,他这十多年都是寄人篱下,家是什么滋味,他早忘了。
两人又陷入沉默,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
季成决说:“我当初没想丢下你,我后来有开车回去找你,可是没找到。”
“嗯。”
“我很后悔,对不起。”
季晏棠看向天际,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湛蓝的天像是被洗刷过一般清澈。
“已经过去了,那时我也有错。每天要伺候一个处处贬低打击自己的讨厌鬼恐怕谁都受不了吧。”季晏棠打趣道。
季成决怔愣片刻,说:“可我不讨厌你,我真的,不讨厌你。”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很多想法都没必要遮遮掩掩。
“我一直认为你和我才应该站在同一战线。一个不被父母期待永远活在长兄阴影下的小孩,和我这样阴沟里爬上来嫉妒主人家少爷的老鼠不最应该走到一块吗?”季成决忍不住自嘲地笑笑,“可惜我错了,我忘记老鼠说到底还是老鼠,不被人喜爱的小少爷也还是少爷。”
“你爸妈不爱你,可你还有外公,有个能干的外公可比没用的爹妈强多了。”季成决话语里含着难掩的酸,“你总归拥有的还是比我多。”
季晏棠却淡淡道:“可你曾经也拥有过很多,我也羡慕过你。”
季成决不信,“是么?这样安慰人的话术可不像你。”
“我没有安慰你。”季晏棠平静的说道,“我只是羡慕你有芳姨那样的好妈妈,不管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为了孩子还能咬牙忍下去。”
季成决不解地看着季晏棠,很快他像是想起什么,瞳孔骤然缩紧,“你怎么知道的?”
当年芳姨被季正松强迫,被他用季成决做要挟不敢反抗,这件事是后来有一天季成决碰巧撞见才知道的,也是后来他要挟季正松收他做养子的把柄。
他一直以为这件事除了他们三个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样龌龊的事季晏棠是怎么知道的?
季晏棠没有回答,而是从随身背的包里取出了一本笔记交给了季成决。
“这是什么?”季成决迷茫地翻开了笔记,扉页上用钢笔端正写下的字迹随着时间的流走而变淡,上面写着笔记主人的名字:季决言。
“什么意思?”季成决心中隐隐知道是什么,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这是我在哥的房间里找到的日记,我想哥应该不会介意我把它交给你。”季晏棠说完后顿了顿,“芳姨的事,我也是通过哥的日记才知道的,这件事我很抱歉,季正松现在变成植物人,也是他的报应。”
“我哥很爱你。”季晏棠轻声说道。
季成决的手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日记本,踌躇的模样像个懵懂不知所措的孩子。
季晏棠笑了下,“不看日记我还真不知道哥那样的人原来也会暗恋啊,藏的可真深,说实话看到哥那么在意你,我还有点嫉妒呢。”
季成决嘴唇颤抖,将日记本抱进怀里,被他遗失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打来。
“季成决,不,我觉得我哥可能会更希望我叫你本名,霍铖。”
季晏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不像哥可以包容你的一切,你对我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是你对我爱人造成的伤害我没办法容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回家吧,芳姨还在等你,趁一切还不晚的时候重新开始吧。”
季晏棠回到家时,陈南树正搬小板凳坐在烤箱前烤地瓜。季晏棠的脚步声很轻,陈南树没听见他回来。
他蹲下身从后面搂住陈南树的腰,将下巴支在陈南树的肩膀上。
陈南树转过脸,温柔地说:“你回来啦。”
“嗯。”季晏棠用脸蹭了蹭陈南树的脖子,“好累好饿。”
“一会地瓜烤好你先吃一个垫垫肚子,我待会去把外卖热一下。”陈南树轻轻拍了拍季晏棠环在他腰上的手。
“你不好奇我和季成决都聊了什么吗?”
陈南树想了想,说:“那你现在想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