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嫚定睛一看,原来是子婴不知何时等在了这里,她也回道:“子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子婴站直了身子,认真回答道:“堂姐要去上早课,我也和堂姐同去,就在这里等着了。”
阴嫚知道,在他们这帮兄弟姐妹当中,大多人都不太喜欢子婴,不仅是因为他的父亲的原因,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们自己是秦王嫡亲的公子,而子婴只是旁系,从身份上,他们就很看不起他。
而这个年纪的孩子,又很是喜欢和同龄人玩成一片,子婴也是一样。因此,尽管他也发现那些堂兄弟们很是不待见他,他也总是想要找到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愿意同他结个伴,也总好过孤零零的一个人。
而自从昨天小花园中,阴嫚和扶苏帮了他一次之后,他才发现,他原以为身为大公子和大公主,才应当是身份架子最大的,却没想到,这两人却是最好相处。
是以,他一早便来到了阴嫚这里,想着要在早课的路上等着她。
阴嫚也很是热情地挽住他的胳膊,说道:“那就一起走吧。”
自这天起,无论阴嫚出现在哪里,子婴就总是会像个小跟班一样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其他孩子见了,一个个傻了眼。那个几天前还是玩花球时只敢捡球的小孩子,什么时候和大公主关系那么好了?
数日后。
阴嫚下了晚课,正准备去找扶苏玩,却突然被前来的几个宫女直接接去了章台宫。
听到她们的来意后,阴嫚瞬间明白了,这个时候去章台宫,那八成就是长辈们去找父王告状,所以父王来接自己去给那些宗室们一个交代的。
“堂姐...”子婴在她身后,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没事。”阴嫚回了一个笑脸,说道:“无非就是挨一顿训嘛,我不怕的。”
她虽然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内心还是十分忐忑。就算只是口头上的教训,她从小到大也没有挨过。
阴嫚跟着这几个宫女,慢吞吞地走到了章台宫,只见她的父王早就端坐案前,而他的面前,则坐了一片年长的宗室长辈们。他们见到阴嫚前来,一个个吹胡子瞪眼。
阴嫚硬着头皮上前一一行礼,在众人的目光中,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如芒在背。
就在她行完礼后有些不知所措时,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嫚嫚,到父王这儿来。”
此时,阴嫚如同获救一般,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始皇帝身旁坐下。
“咳咳...”一位宗室长辈轻轻咳了一声,开始数落了起来。
“听闻,大公主在咸阳宫很是不守规矩,不仅不听教导,还总是和兄弟姐妹起冲突。”
哪有不听教导!阴嫚在内心暗暗辩驳,所有的早午晚课,她一节不落,先生布置的功课她也有好好做。唯一不太喜欢的,就是骑射而已。凡是有骑射课,她就总是装作身体不适糊弄过去。虽然如此,其他的功课她都学得很好啊。
还有和兄弟姐妹起冲突,整个咸阳宫,她和兄弟姐妹们相处得最是融洽了,子婴堂弟都和她的关系最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前阵子教训了胡亥一顿,哪里有总是和兄弟姐妹起冲突?
这时,又一位长辈说道:“前日,她还上了章台宫大殿,躲在王座后睡着,我可从未见过哪位公主如此为所欲为,这般不合礼法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哪有为所欲为!阴嫚又在内心反驳,那段时间父王特别忙碌,她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父王了,那天她只是偷偷从后殿溜进的前殿,只是想要见到父王一面而已,虽然的确有些不合礼法,但也算不上是为所欲为了吧!
又一位长辈出面说道:“大王日理万机,没有时间管教公主,扶苏公子课业繁忙,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教导妹妹,不如,由我们把大公主接回雍城管教,待她成年后,再送回咸阳宫。公主就该有公主的样子。”
阴嫚默默听着他们的控诉,双手放在膝盖上,身子紧紧绷着。
始皇帝偏头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紧紧覆住了阴嫚的手背。随后,他转过头对面前的一众宗室们问道:“公主应该是什么样子?”
一位长辈答道:“公主就应当温婉淑静,既是女子,便要有女子的样子。怎可像阴嫚这般,不顾祖宗礼法,在咸阳宫里各个大殿前跑来跑去放风筝?这哪里还有一点秦国公主的样子?”
“是吗?”始皇帝回驳道:“哪条祖制规定的秦国公主就应当安静贤淑?寡人倒觉得,赫拉如阴嫚这般活泼好动,反而更有生气。她如今的性子,还更得寡人的喜爱。”
听到这里,阴嫚缓缓抬起了头,望向了一旁的父王。
始皇帝又继续缓缓说道:“阴嫚是秦国的大公主,咸阳宫便是她的家。她在自己的家中,想做什么都可以,无人能够禁锢她。”
“这...”
宗室们被他这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他们此时终于明白,为何阴嫚会小小年纪便如此自由散漫,毕竟,她的这位父王,当年可也是不被祖制框定,行事完全按照自己想法来的人。
这一回,他们想要接走阴嫚的目的非但没达到,还反倒被教育了一番。他们离开前,隐隐觉得,这位大公主的未来,一定不会像是其他公主一般和亲嫁人,平平淡淡过完一生那么简单。
自此以后,阴嫚在咸阳宫仍旧一如往常,只是再也没敢随意上章台殿。而那些宗室们,虽然也总会被她气到吹胡子瞪眼,可也没有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