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点点头,将手中的名册交给副将陈豨,对他交代道:“去清点人数。”陈豨领命离开。
    韩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里长的身后,问道:“陛下仅派你一人前来吗?”
    里长有些不明所以,他还是保持着一个恭敬的姿势回道:“大将军,陛下确实只是命我一人前来的。”
    听到他的回答,韩信眸光有一瞬的黯淡,随后又对里长说道:“辛苦了。”
    里长离开后,陈豨拿着手中的名册开始点名。点着点着,他逐渐发现这些人的身份有些不对劲,清点完毕后,他将名册交回给韩信,很是不解地问道:“将军,为何这一批新兵都是徭夫和囚徒居多?”
    韩信接过名册扫了一眼,发现这些人中果然半数都是正在服役,或者是正在服刑的人。
    触犯律法的刑徒,虽然作战会比一般人勇猛,但也正因为如此,这帮人也会比一般人更加不好管教,同时也更容易会在军营中滋事。
    陈豨在一旁有些不快地说道:“将军在荥阳如此费力稳定军心,未曾想陛下还是不信任将军,竟将关中的那些刑犯送来。这样的人送到军营,要如何管教!”
    闻言,韩信神色一凛,他转过身,直直地盯着陈豨的眼睛,正色道:“依关中目前这个形势,若是新兵多是一些囚徒,便说明陛下也有难处,能送来三万援兵,陛下已经很是费心了。”
    随后,他又加重了语气,冷然道:“如何管教这些人,那是我的事,作为我的副将,你要做的就是执行我的命令,而不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非议陛下,听明白了吗?”
    陈豨心头一颤,立即低头说道:“属下明白。”
    韩信离开后,陈豨看着他的背影,冷汗直流。韩信在军中威望极高,但他同将士们相处一直都是平易近人,很少会用严厉的口吻教训人。这样说话,还是第一次,却隐隐透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
    胡慕赶到临济后,又再度去到了那家棋社。然而这次,陈平却是一个人在棋社中,自己同自己对弈。
    他果然依照约定,没有去投楚,而是在临济等上了一个月。当初,他差一点点就要动身了,却被自己半道截胡,楚南公知道之后,怕是气得胡子都吹上了天。
    胡慕走到他的对面坐下,喊道:“陈平先生。”
    陈平抬起头,见到来人,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是早有预料。
    胡慕说道:“一月前,先生与我约定,若是洛阳城能够坚守住,先生便会考虑襄助大秦。而今,洛阳不仅安然无恙,就连荥阳都也已经收回了。这是否证明,我大秦仍有一战之力,先生是否可以重新回答我上次的问题?”
    此时的胡慕,已是信心满满。这一个月,除了咸阳保卫战之外,陈平这边她也没落下。通过系统,她知道了这段时间里,陈平已经多方打听过了项羽的为人,两相比较之下,他或许还是比较看好自己。因此,尽管这一个月以来,楚南公仍旧不肯放弃,每日里游说他,但就在几天前,他正式拒绝了楚南公的邀请。
    两家投出橄榄枝,拒绝了一个,不就意味着看中了另一个吗?
    陈平将手中的白子稳稳落在棋盘的一个位置上,说道:“这一个月,我已经大致了解了秦楚对阵的情形,姑娘的确善于用人,那位韩将军,当真出人意料。”
    不然怎么叫国士无双呢!胡慕在心里暗暗得意。表面上,她仍旧淡定说道:“虽然如此,但独木终究难成林,我大秦还需得有先生这样的人才相助才行啊。”
    然而,陈平却还是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忽然又问道:“姑娘上回和我说,你是始皇的长女,嬴阴嫚。是否确有此事?”
    胡慕又是一愣,这个陈平不知为何,每次谈话,他都要忽然问出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尽管如此,胡慕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是的。”谎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些都是骗他的,他若是因此不愿意归秦了,那自己这两趟不就白跑了。
    闻言,陈平又落下了一枚黑子,随即,他用淡淡的语气,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公主殿下就未曾想过要取而代之吗?”
    瑟瑟秋风卷起一片金黄的落叶,缓缓吹进了棋社,吹到了二人的棋盘上。
    胡慕已然惊呆了。陈平又继续说道:“公主上回来此,我就曾说过,只要秦国的王位上仍旧是二世本人,这天下的起义便不会停止,也不会有人真心愿意加入秦国。”
    “既然二世已经病入膏肓,朝政大事皆由公主一手处理,这皇帝的位置,事实上已经是公主了。既然如此,公主为何不干脆登上皇位,正式成为这秦国的主人呢?”
    他说的,分明是篡夺皇位的大事,可他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在讨论今天家里吃什么菜一样平常。
    胡慕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从始皇长女开始,所有的身份都是她编出来的,她根本不是什么嬴阴嫚,上回陈平不是并不相信吗,为何这回却以此为由,让她取代二世,自己当皇帝呢?
    “先,先生...”胡慕吞吞吐吐地说道:“虽然如此,可,我...这怎么可以呢...”
    陈平却定定地看向她,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胡慕连连摆手:“我只是想要保住大秦,我没有想过要自己当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