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柔软的手抚向路星彩颊边的决堤的泪珠,路星彩侧过脸蹭了蹭,“娘亲……”
    白归晚哑声说:“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路星彩心脏一紧,仰头不舍地望着白琉彩。
    他从小没有见过娘亲,父亲死后,双亲留给他的,只有一把问灵剑。
    他没有想到,他的父亲路河星也没有想到,娘亲其实一直在问灵剑中,陪在父亲和他的身边。
    但他刚知晓,就要面临彻底失去至亲的痛苦。
    白琉彩温声说道:“我已经感觉到我的时间不多了,但好在离开之前,还能与你见一面。”
    白琉彩捧着路星彩哭到狼狈的脸,在他额角落在一个爱怜的轻吻,“我爱你的父亲,也爱你,但对你,梓康,娘亲对你亏欠太多了。”
    路星彩彻底抑制不住自己的呜咽声,紧紧拥抱着白琉彩正在虚幻的身体。
    半炷香的时间在眼下又仿佛转瞬即逝。
    最后的时间。
    白琉彩抬起头,担忧地看向白归晚:“小正……”
    “师姐,”白归晚顿了顿。
    白琉彩聪慧多思,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他要问的事情。
    但白琉彩的眼中没有怨恨和责备,只是一如曾经般看着这个最小也最有天赋却最是顽劣的小师弟。
    白归晚垂在身侧的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皮肉中。
    “当年是不是……白濯骗你以身祭剑?”
    第84章
    白归晚推门出去,青漾立在长廊上静静望着他。
    白归晚脚下一顿,飞快走到青漾面前,伸出胳膊把人拥进怀里。
    “哥哥。”
    白归晚直到现在才暴露自己低落的情绪,“白濯这个死老头可真坏啊,他为了实验,竟然骗我师姐去以身祭剑,铸剑池的火那么烫,师姐她该多么痛苦啊。”
    白归晚窝在青漾的颈窝里闷声:“他还不如早点死了,也不至于祸害那么多人。”
    青漾听他说这些的时候,两手绕到白归晚的背后轻轻拍着。
    他知道白归晚现在很难受。
    又一次得知亲生父亲的恶心,伤害的还是他最尊敬的师姐,既让他恶心,又让他痛苦。
    青漾附和:“太坏了。”
    白归晚说:“铸剑阁毁了也好。”
    青漾:“嗯。”
    白归晚:“可惜白濯死前没能亲眼看到铸剑阁跌落谷底。”
    青漾:“嗯。”
    白归晚:“因为走火入魔暴毙而死真是便宜他了。”
    青漾:“嗯。”
    白归晚抱紧青漾,“哥哥,我好难受啊。”
    青漾回抱住她:“白正,我在你身边。”
    白归晚执拗:“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怀里的人沉默了片刻,终于说了个“好”。
    万一禅和万法义等候在前厅,听到脚步声从长廊那边走过来,师兄弟二人朝他看了过来。
    白归晚说:“今日之事,多谢两位道长,作为报答,若两人有任何需要,尽可与我讲。”
    万一禅依旧肃着一张圆脸:“我与师弟此行不求回报。”
    万法义笑着开口:“多谢道君的好意,不过我二人此次过来这一遭是受天道指引,万般皆因有缘,所以道君不必在意。”
    白归晚问出心中疑惑:“两位为何要来见我?”
    师兄弟二人异口同声:“因缘际会。”
    说完,两人径自出门而去。
    白归晚看着一高瘦一矮胖的身影消失在门前的长街,那两人身上的柔白光芒融入这凡尘之中,与众生一般无二。
    宋微吟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着消失在长街上的两道身影。
    “这两个人确实神秘。”
    白归晚偏头看他:“发现了什么?”
    宋微吟抱臂摇头:“什么也没有。”
    他抬手指向门外:“与你,与我,与芸芸众生一般无二。”
    两人站了会儿,宋微吟回头看向长廊的位置。
    “那小子还在会客厅里没出来?”
    “没有。”
    宋微吟眨眨眼:“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嗯。”
    宋微吟叹气:“当着那小子的面问的?他知道了怕是要恨你。”
    白归晚沉默了半晌,昳丽的眉眼间难得露出暗淡:“应该的。”
    宋微吟瞅了他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路星彩一直在会客厅里待了三天三夜。
    白归晚也在外面的长廊上同样站了三天三夜。
    听到身后的门开声,白归晚放下抱肩的手臂,回头看过去。
    路星彩双眼仍是红的,脸肿了一圈。
    他怀里紧紧抱着问灵剑,整个人除了脸都清瘦了一圈。
    看到长廊上站着的白归晚,路星彩动了动喉咙。
    白归晚盯着他,许久之后开口说:“你恨我是应该的。”
    他看着路星彩瞬间咬紧了下唇,被反复蹂躏的伤口又绽开渗出血珠。
    路星彩仿佛在这三天三夜里迅速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说话也变得比以往成熟稳重。
    “不!我不该恨你。”
    白归晚唇瓣微动,望着路星彩和他怀里的问灵剑,身体定在了原地。
    “但我很难——不去因为恨白濯而让这种恨牵连你!”
    路星彩的心脏和大脑在这段时间里情绪负载过度,但一提到白濯这个名字,恨意还是会像泉水一样从心脏上的无数个破洞里汩汩冒出来,流向身体的四肢百骸,把他整个人淹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