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皇帝春猎时,也曾带领一批宫妃去过,娘娘们虽然玩得尽兴,但若要她们在那里久居,恐怕也是受不了的。不然怎么一听说呼延旭和亲的消息,便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这几天连门都不敢出。
“我虽不曾去往北漠,想来也未必十分辛苦,那呼延旭是求娶王妃,又不是挑奴隶,势必会以礼相待,姐姐又何必忧虑过深呢?”映蓉坦然道,“且既要遣人和亲,必得那人心甘情愿才好,不然半路上闹出寻死觅活,只怕反伤了两邦和气。”
她说的未尝无理,相反,甚至处处皆是道理。连乔心情复杂的打量她的面容,凭心而言,映蓉其实生得很好,只是她的美不是能让男人一眼发觉的类型。端庄的碧清妙目,秀美的鹅蛋脸,下颌稍尖,因此反多出几分惹人怜爱的意味,乍一看或许不够惊艳,但若看久了,便会被那双柔和细致的眸子吸进去,不能自拔。
连乔满心里不赞同她的抉择,但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唯有重复道:“远嫁必然十分辛苦,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不会。”映蓉轻轻摇头,声音坚定,“要说辛苦,宫里何尝不是一样,至少在北漠,我还能有一片自由的天地。”
自由么……连乔有些微的失神,她多久没想过这个词了?
映蓉牵着她的衣袖,依依说道:“姐姐,你不要当成是我帮你,就当是你成全我,助我达成我的心愿,好不好?”
连乔从她眼里看不出说谎的意味,但是她很明白,这种说辞无非为了叫她心安罢了,为的就是让她心底少一分愧疚。
不答应是犯难,答应了亦是心酸。连乔还能做什么呢,她唯有轻轻点头。
和亲固然只是个名目,但毕竟是日后要朝夕相处之人,呼延茂提出要见一见这位新王妃。他对于这桩婚事似乎还有诸多不满,吴映蓉家世泛泛,容貌又非一等一的出挑,何况还是曾被皇帝纳入后宫之人,呼延旭难免心存芥蒂。
连乔带着映蓉来到呼延旭暂住的碧霞居外,呼延旭已经提前来到门口等候。两人各自见了礼,呼延旭便觑着吴映蓉笑道:“这是皇后娘娘带来的宫女么?姿色也太平常了些。”
这呼延旭自己都是胡子一大把的人了,还有脸嫌弃别人。连乔登时大怒,待要呵斥他两句,映蓉悄悄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发火,自己却平静的面向呼延旭,“大君,能否借一步说话?”
呼延旭掌权之后不复先前谨慎守礼,反倒多出几分无赖之气。他伸臂笑道:“当然,只要姑娘不害怕本王便好。”
映蓉稍稍上前一步,定定望着他道:“我相信大君乃明理之人,不会做出非礼之事。”
呼延旭含笑未语,不知是赞同她的说辞,还是觉得此人涉世未深。
映蓉端然转身,向连乔施了一礼,“姐姐先回去吧,我与大君商谈完毕便归。”
呼延旭纵使大胆,比起那位蠢笨兄长到底聪明些许,不见得在皇宫内院就敢嚣张。连乔思忖片刻,颔首道:“也好,那你自己保重。”
映蓉浅浅一笑,再度欠了欠身,方跟着呼延旭进去。
连乔无心久留,也自转身而返,紫玉为她打着扇,面上不禁露出几分犹疑,“娘娘,您说吴主子到底能不能叫那人心服口服呀?”
“她会有办法的。”连乔幽然叹道。以吴映蓉的心智手段,这世上还没有她说服不了的人,她要是想争宠,如今也不会只是个美人了。
但即使明知她会成功,连乔心底也浮不起半分高兴。她甚至巴不得映蓉这次失败才好。
第二日就传来消息,呼延旭愿意接纳这位美人吴氏为其继室。连乔悄悄问起她是如何劝说的,映蓉只道:“我不过向呼延旭阐明利害罢了,他身为北漠大君,自该深明大义,怎会以区区外表来评判人?”
她顿了一下,迟疑道:“还有,我业已令他知道,他将要娶的新王妃仍是处子之身。”
连乔不禁哑然,她不知道映蓉是如何告知呼延旭这一点的,但也可以想见,其中必然少不了羞辱和委屈。她现在即使问起,对于映蓉亦是进一层的屈辱,连乔唯有牢牢握着她的手,给予她一点茫然无靠的安慰。
皇帝特下恩旨,封吴映蓉为永宁郡主,赐其父一等公爵位,连她的母亲,也蒙恩封为诰命夫人。外人看来自是风光已极,只是在这风光背后,绝想不到交托的是一位女子的终身。
事情既已解决,呼延旭不欲在京中久滞。楚源为其举办盛大的送别宴,席散之后,北漠来的车队就浩浩汤汤出发了。
连乔立在宫门口,望见映蓉身着一袭瑰丽红衣,仪态端方的登上马车,脸上并无半分凄容,好似她并非远嫁,而是和这京城里任何一个正值妙龄的新嫁女一般,怀揣着对未来无穷的美好希冀。
“吴氏真乃巾帼丈夫,朕都从未发现,原来朕的后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大义不让须眉的人物。”楚源感叹道。
皇帝眼里何曾有过旁人?他爱惜的只有自己罢了。连乔心中冷笑,脸上却只辞色泠然,也并没看向皇帝。
楚源情知她还在为吴映蓉的离去伤感,扶着她的肩劝慰道:“你放心,呼延旭并非鲁莽伧夫,既纳了吴氏为妃,必定会加以礼遇。吴氏即便去了北漠,也一定不会吃苦的。”
连乔神色缓和了些,轻轻叹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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