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书库 > 其他类型 > 破妄 > 第312章
    他的师兄师姐、师妹师弟,乃至他的亲师都陨落在了青州,他还记得那一件件染血的衣袍,空空荡荡,破破烂烂。他还以为他能安享晚年,是他高估修士了……
    赵天明闭了闭眼,开口道:“中陆城居此地有万里之遥,两位纵然修为深厚也禁不得如此消耗,何况后面大抵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两位先坐我飞舟走吧。”
    从秦都到中陆城首先要顺着中南道到达锦城,从锦城翻越半边山脉,而后沿着寒川一路向下,这是一般的路线,最是安全稳妥,只是耗时颇多,十来日是板上钉钉的。若有艺高人胆大之辈,自可沿着最短的一线直接翻过半边山脉,直奔中路城,可以节省不少时间,约莫只要三五日。
    三人所采取的正是后一种。
    飞舟畔,流云飞卷,猛烈的罡风和尖锐的音爆被禁制尽数挡在了外侧,船舵之上,阵法运转到了极致,玄妙的符文流转地如同幻影。
    越是靠近中陆城,闻世芳心里就越是不安。眼下,中陆城还有百里之遥,按照这样的速度,不消一时半刻她们就能到杏花洲了。
    时值正午,不算温和的日光投射下来,照得飞舟上一片亮堂堂的。
    云海上璀璨的日光在镶了玉石的桅杆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倪霁忽地一慌,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快流逝,她不由自主地就站了起来。
    闻世芳心神一紧,腾得也站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身雪衣的倪霁面色茫然地盯了眼前的云海片刻,忽地纵身一跃,化作一道剑光转瞬就消失在天际。
    “这!”赵天明惊呼一声。
    “中陆城见。”闻世芳顾不得许多,匆匆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跟了下去。
    赵天明手一抖,船身震了一下。
    要命了真是!天道保佑,谢家主和谢家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这一个两个的都是闻世芳心头上的人,要是真再出了什么事,怕是修界要翻天了。
    索性此地离中陆城已经不远,赵天明索性收了飞舟,也化作流光朝杏花洲奔去。
    卷云飞逝,刀子似的风刮得人生疼,闻世芳眼看着眼前那道剑光越来越近,远处郁郁葱葱的杏花洲也越来越分明,缓缓淌过中陆城的碧玉带似乎已经近在咫尺,嘈杂风声中隐约夹杂着哭号,还有一丝淡淡的腥甜。
    闻世芳毫无预兆地心头一空,一股尖锐的刺痛感自神魂传来,她不禁头晕目眩,堪堪坠下去。
    她焦灼地往下看去,陡然发现,中陆城城门紧闭,禁制全开,流光溢彩的禁制在日光的反射下近乎一个巨大的琉璃球,里面无时无刻不熙熙攘攘的长街也只有一片空空荡荡的白石地砖。
    唯一有色彩的,只有背靠南山的杏花洲。
    那里有一片极淡的紫色,安静地隐没在耀眼的日光和深绿的背景下,若不仔细看,就会被人完全忽略。还有一道原本不属于杏花洲的血色。
    血色自南山而下,弯弯绕绕地盘旋过杏花洲,并着苍河将杏花洲一分为四。一股奇异的悸动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亘古的东西在召唤着她,但直觉又疯狂地警告她——那里,极其危险。血色之上罩着一片庞大的绿影,隐隐绰绰,似是一棵巨木。绿影纷纷扬扬地挥洒着灵光,但血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那是……
    闻世芳猛然一僵,她骤然明白为何中陆城的禁制会尽数开启了——这里的禁制就如锦城的天道碑,连接着地脉,而生生血河将出,一星半点的动静都会惊扰到它,那时,滚滚血河蔓延而出,这里将是一片生灵涂炭。
    禁制外的所有人,都进不了。
    青衣人停顿在半空中,轻飘飘的袍子像是化在了天光中一般。
    她难得有些茫然。
    世人皆知,四方明镜是难得的上古遗宝,也是谢家得以跻身顶尖世家的倚靠,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历代谢家主能手持四方明镜,以半步元君甚至观我境大圆满之修为纵横世间,皆是因为一约死契。
    四方明镜本体在杏花洲,一接中陆禁制,二接地脉,而最后一方,连着的是现任谢家主的神魂性命和气数,每一次开启,都是三方合力。
    也是因此,历任谢家主都甚少出中陆城。正如抱水城顾家心心念念的人形镇宅大杀器。禁制是死物,地脉也难有尽时,可人却会死。
    前方,熟悉的剑光也忽地停了下来。
    “谢家据中陆城百年,既受供养,当为庇佑,”谢天影不怒自威的声音响彻中陆城,顺着风遥遥传到了云端,“我谢天影,谢氏第三百八十任家主,绝不容宵小伤中陆城城民半分!”
    “叶前辈,收了神通罢,此事还需我来了结。”
    绿影僵持片刻,仿佛叹息了一声,便陡然消失,与此同时,一点小小的紫色出现在杏花洲上方。与此同时,那一抹极淡的紫色骤然浓郁起来。
    一只重紫色的凤凰在杏花洲上空缓缓成型。
    闻世芳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下一刻,无数面半透明的镜子出现在杏花洲上空,雕花铜镜、汇聚了所有能找到的样式。数不清的镜子在天光中滴溜溜转着,不断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澎湃的气息陡然爆发开来。
    这是四方明境全盛的模样。也是它三百年未曾有过的模样。
    远处,一道模糊紫色身影的身影飞掠而来,愣愣地看着那只华美至极的凤凰,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