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闻世芳不动声色地收下手中灰烬,在尽头的朱门上打上一个不起眼的印记,拉住倪霁,看向了郁凌云。
郁凌云只觉身上一寒,扭头就看见一双略带杀气的眼睛,于是转头就踏进了传送阵。
“走。”杨照夜言简意赅道。
礼阁外。
一个朱红色的人影提着宫灯,飞快地跑过寂静的长街,沉重的喘息中夹杂着细微的抽噎。
脚下忽地一晃,他一个不稳摔到了地上,灯火一阵摇动。
这是……地动了?
他叉着腿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又爬起来朝着一条街外的宏伟宫殿奔去。熄灭的宫灯孤零零地躺在长街上。
礼阁门口。
姚重光瞪着眼看着礼阁内的一片狼藉,还有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四个人。
还有一个从虚空中走出来的。
她本还想着今夜该是个安稳日子呢。
月色正好,薄雾渐起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预感曾经救过她很多次。于是,这回她也顺应了这感觉。
她眼瞅着里面雾气渐浓,又变得异常安静,似乎被阵法笼罩了一般,然后便是轰隆作响。
那边四个人她认识,这一位又是打哪儿来的?
还是观我境的修为。秦都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修士?
她心中起疑,见没人说话,便也站在门外,没出声。
身后,脚步声渐响。
“郁、郁大人——不好啦——”一个身着朱衣的近侍连滚带爬地跑进来,风一般略过姚重光,连一地狼藉的礼阁都没顾得上看,扑通一声跪下,死命抓着郁凌云的衣角,哭嚎道:“大人不好啦,皇上他不好啦!”
姚重光一愣,忍不住把多出来的那人稀奇地打量了几番,心道:原来这就是那位“郁先生”,原来是位女修啊。
倪霁一脸漠然,拎起闻世芳刚刚捏着夜明珠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
那东西十有八九不是夜明珠,她师叔一向仗着自己修为高便为所欲为,时常有翻车的时候,她不在意,那就只好自己替她琢磨了。
不好了?闻世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想说什么——秦苍要死了?!
怎么会?下午见他时不是还好好的么?
杨照夜眉心挤出了个深深的川字,心道:这未免也太巧了,前脚还想杀她们,后脚就有人来报说他要死了?
郁凌云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僵硬的脸上出现几道褶子,低喝道:“这、你找我作甚?去找医官啊!”
说着便把衣角使劲从他手里拽出来,整个人后退几步。
小太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结结巴巴回道:“已经、已经有人去找了。我是奉皇后之命,前来传讯的。”
他真是贱命一条!熬过了饥荒,躲过了先皇的殉葬,又早早离了芙蕖殿,怎么新皇又要死了!这剩下的几个皇子,没一个是好东西,早知如此,他当年就跟着爹娘一起去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声怒喝:
“慌什么!”
来人头戴金冠,一身华服,胸口的墨麒麟半身融入了昏昏夜色,半身反射着银亮的光。
“郁先生不涉政事你不知道么!再者,父皇不过是积劳成疾,母后关心则乱也就罢了,你哭什么!”
他目光在几人身后的废墟上停顿片刻,随即毫无异样地边走边骂,一点也没压着声音,声声训斥在静夜中十分响亮。
郁凌云眯了眯眼,淡淡道:“大皇子。”
“郁先生,打搅了。”大皇子停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拱手道,“小太监不懂事,先生见笑了。”
他抬头看向闻世芳等人,眼神飞速扫过,猛地被暗处一身赤衣、抱剑而立的顾念琴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勉强道:
“这几位就是护送四妹回京的仙师吧。”
他心中暗自点头:那两位家主大抵还是颇为用心的嘛,顾及着男女之妨选的都是女子,就是看着都杀气腾腾的,不像是什么好人。
不知能不能招揽一番,说不定还能多个助力。
他府里那位新来的修士虽说实力应该不错,可秦都不怎么讲究修为,讲究脑子和运气。再者,光他一位也太少了。
杨照夜看着身上的脏污,皱了皱眉,掐了个诀清理了一番,顺道给顾念琴也清理了一下。
总归是见客,不能这么潦草。
郁凌云点点头,问道:“陛下是怎么回事?”
“父皇方才批奏折时昏了过去,后来又咳了几口血,已经让太医看过了,说是忧思成疾,又带上了旧疾复发,最近要静养几日,最好不要打扰。”
郁凌云:“唔,那便是最好。”
大皇子望了望,问道:“听闻姚仙师也一同回来了,不知她人在何处?”
站在阴影处的姚重光清了清嗓子,慢慢走出来。
“何事?”
大皇子强笑一声,心道:不过是担心你死了而已。这些个修士刚一来,礼阁就塌了半边,可见不是什么好人。我还指望你去管束秦都那些个仗势欺人的修士呢。
“无事,近来是多事之秋,还望仙师保重。”
姚重光胡乱点了点头,奇异地明白了大皇子的意思——秦都的低阶修士又不安分了,你去管管。
不过……她瞥了一眼郁凌云,既然这位“郁先生”修为比她高,那她自己也可以歇一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