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如何,爹爹?”
这也算是自己参与了,她还是想知道味道如何的。
闻言,李准又灌了一口热茶,才堪堪将那股子咸味压下去。
要是换做别人,他早啐人了,不仅如此,还得让做这道汤羹的人把这盅汤全给喝了。
可要是对上的是他的小女儿……
“味道不错,咱们瑶瑶是个有天分的。”
不仅不能啐一个字,李准甚至还满面笑容地夸了一句。
李青芝听了十分地高兴,趁热打铁道:“那既然爹爹喝了我做的汤羹,那就要应我一件事。”
果然没猜错。
李准心头暗道,将手中折子放下,笑意温和道:“说来便是,爹爹哪次没应你了。”
李青芝笑得越发甜,心中的把握更大了。
父皇对她最是疼宠,一向是有求必应的,以前都是要些别的,这次是头一回要官,还是不小官。
陈州是下州,刺史一职也是四品官,从九品小吏到一州主事,还是挺有跨度的。
迎着父皇纵容的目光,李青芝吞吞吐吐道:“我在陈州小县上的时候,曾有一个朋友,他是当地的一个九品小官,他帮过我很多,且是个清正为民的好官,我想、我想给他讨个大官来做,这样不仅惠及百姓,也能报答他对我的恩德,爹爹你说是不是?”
提起范凌的时候,李青芝甚至不敢将他的名字交代出来,遮遮掩掩地说着。
“恩德?什么恩德?”
李准倒是有些好奇,遂追问了一句。
李青芝愣了一下,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怎么应答。
收容的恩德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另寻别的。
思绪飞转间,李青芝想起了长青山上,范凌帮她教训县令之子的事,当即有了话,急匆匆道:“当时有个无赖纠缠我,还想强抢,是我那位朋友帮我躲过这一劫,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一时也说不清,总之,他帮了我很多,也为当地百姓做了很多,爹爹就说能不能应我便是。”
李青芝拿出了以往撒娇卖痴的架势,抱着父皇一只胳膊使劲摇晃,大有不答应不做罢休的意思。
李准被摇得脑袋有些发晕,忙拍了拍小女儿的手背道:“好好好,都应了,瑶瑶别晃了~”
听到这话,李青芝心满意足地停下动作,改为紧紧抱着父皇那只强健臂膀乐呵呵道:“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行了,早看出你那点小心思了,说吧,给你那朋友要个什么官?”
李青芝见问到点子上去了,揪着手指道羞涩道:“就陈州刺史那样的,爹爹……”
一双满是希冀的眼眸望着他,还是小女儿的,李准很难拒绝。
处于上位多年,李准见多了趋炎附势的小人,也在想是不是这个九品小吏得知了瑶瑶的身份趁机攀附于她。
但看着小女儿着一双祈求的大眼睛,他总是舍不得拒绝的。
罢了,应了又如何,若是真像小女儿说得那样,那人是个好官,可以造福一方百姓,自己升了又何妨。
但如果后续他发现那人是个为非作歹的小人,只是在哄骗小女儿,他一定扒了那人的皮!
这样想,李准畅快多了,刚想再问问这人姓甚名谁,嘴还没张开,门外传来了急报。
“陛下,兵部尚书拜见,言沈家残党作乱,请求陛下出兵镇压!”
一听这话,李准也忘了先前要问的了,就要站起。
“快请杜尚书进来!”
李青芝自是有眼力见不敢耽误军务政事,但还是下意识喊了句。
“爹爹,我那个……”
来都来了,不得得个好结果。
李准扶了扶额,似是想笑,动作没闲着,自后面博古架上抽出一卷明黄色的布帛,唰得一下打开,在空空如也的布帛上盖上了天子玺。
然后将布帛塞进了李青芝的手里。
李青芝被这一系列动作整得有些懵,捧着那卷空白圣旨,刚想说话,就被父皇挡回去了。
“爹爹现在有急事,这圣旨已经被加盖了印章,你且回去自己写,写好了拿来于爹爹便是。”
“快回去吧,爹爹要和臣子议事了。”
眼看着一身紫袍的杜家伯伯进来,李青芝慌忙点头下去了。
“公主金安。”
经过杜伯伯的时候,杜伯伯躬身给她问了一声安,李青芝忙回礼。
“杜伯伯无须多礼。”
两人擦肩而过,李青芝拿着那卷空白圣旨,出了御书房。
琉璃和岫玉立即迎上来,同她说笑,与她一同回了瑶仙殿。
李青芝得了这空白圣旨,本想趁着午睡便将其偷偷写了,然阿姐调好了香,派人请她过去品鉴,又留了她x用饭,干脆午睡也是被拉着一起睡了。
一直在那耗了大半日,还费心给阿姐调得新香取了个名字,夕阳西下,李青芝才再次回到瑶仙殿。
睡前,看着两个丫头在她跟前转来转去,她有些不好写那份给范凌要官的圣旨。
这两个丫头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最懂她的心思,她若是将给父皇那套说辞说给他们听,定是压不住的,皆是两张嘴都能将她的老底揭了,
李青芝便假装睡着,将琉璃和岫玉支走后,偷偷下床点了一盏油灯开始偷偷摸摸写。
写完后,李青芝特地等墨迹干了,才偷摸将布帛收到隐秘的地方,方便明天再悄悄带过去。
一夜好梦,竟不知又稀稀落落来了一场雪。
昨日还只是到脚踝,加上今日这一场,却是刚好没过她的小腿肚。
想着还是去父皇那里谢恩,李青芝又如法炮制,如昨日那般做了汤羹,不过这次是老母鸡参汤。
仍旧是带着两个丫头,行走在前往御书房、积雪盈侧的小道上。
今日仍旧是穿着她那身大红色的斗篷,沐浴着虽浅但暖的日头,袖中暗暗揣着那卷圣旨,李青芝笑容满面地踏着小碎步去了。
虽说是扫完了雪,但那股子湿意还在,再被这寒冬腊月的风一吹,很容易结出又滑又薄的冰。
李青芝走得小心又认真,自然安然无恙。
快到御书房时,李青芝远远瞧见几个大臣迎面朝自己这边走来,紫袍红袍绿袍皆有,在这皑皑冬日十分绚丽多彩。
大雍律规定,各级官员在官服上有很严格的区分。
三品及以上服紫;五品及以上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品则是服青。
随着官衔上的细微差别,同一色之间也有细致划分,比如说四品为深绯,五品为浅绯,六品为深绿,七品为浅绿。
正如那迎面朝着李青芝来的一行朝臣,里面就一个深绿袍服的,是个六品官,就不知是何职位了。
这原也不是李青芝需要去思索的,她看见那一行官员自御书房出来,便想着,是自己今日来早了还是这群朝臣今日议事议得晚了?
来不及多思索,领头的紫袍老臣到了跟前,这人李青芝认识,是户部的卢尚书,父皇总说他是老顽固。
瞧见她,卢尚书忙叉手行礼道:“公主金安。”
其余人也是跟着俯首行礼,垂下了面。
“各位大人无需多礼,天冷,都快回官署吧。”
李青芝笑吟吟地抬手虚扶一把为首的卢尚书,眼光也随之无意识地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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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在某一刻,众臣看见,福宁公主本来就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怎么在这!”
这一句甚至都不是问句,而是震惊之余的感叹。
李青芝此刻脑中像是有一场风暴刮过,将她原本悠哉平静的心搅得七零八落。
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她所看见的一切,还以为她出现了幻觉。
然当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时,还是范凌那张浅笑着,又带着恶劣意味的脸。
他着一身翠色,站在这皑皑白雪中,直叫人觉得如清风朗月一般,美玉无瑕。
甚至肤色还是白净的,要不是她同范凌同吃同住了大半年,李青芝都不太敢认。
李青芝呆住了,但范凌那厢可谓是逮到了机会,也不枉他今日在陛下面前多费了些口舌,拖了些时候,可算让他碰上这个没良心的了。
不敢浪费一息时间,范凌两步越出群臣之间,噙着最温柔的笑意拱手道:“回公主的话,臣本就是京官,今年三月因得罪沈氏而遭了贬谪,如今陛下英明,特地为我等翻案,将我自那陈州扶风县调回,如今臣自然在这了。”
这话几个朝臣听着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怎么感觉福宁公主这问法不太对劲,好似两人认识。
正待几个臣子疑惑不解,李青芝持续发怔时,范凌微微抬眼,不着痕迹对上了少女由于震惊而圆圆的眸,继续用那种异常温柔但又阴阳怪气的强调道:“归来许久,早闻公主风姿,如今终于得见公主玉面,实属不甚荣幸,在此请公主金安……”
他微阖着目,但就在最后一个字落地时,李青芝看见他那双潋滟眸子倏地刺了过来,像是一根箭矢,直插在李青芝那颗砰砰直跳的心上。
她呼吸乱了起来,脚下也不自觉地后退着,不知是不是踩到了鹅卵石上的薄冰,她啊得一声摔到了一侧绵软的白雪中,袖中的明黄色圣旨也因此掉了出来,滚落在纯白色的雪上,异常地刺目,引得所有臣子都看了过去,面上尽是好奇。
琉璃提着汤羹,岫玉又是个反应慢力气小的,没有捞住倒向雪地的李青芝,眼睁睁地看着人栽到雪里去了。
“公主!”
“公主殿下!”
“殿下!”
见她栽到雪里,不仅是两个丫头,连带着几个大臣都喊了一嗓子,下意识想要来扶她。
然下一刻看到有婢女在,轮不到他们也不该他们,几个大臣忙收回了胳膊,皆是满面担忧地看着被扶起的福宁公主。
范凌探出去的一只脚也默默收了回来,眼中似划过了一抹浓重的懊悔。
“哎哟,小殿下这是怎么了,快让奴看看!”
平德刚好出门听见声响,亲眼目睹了小殿下栽在雪里的一幕,忙晃着有些胖胖的身子跑过来了,嘴里还不停嚷着,让李青芝更心慌了。
平德将人左看看右看看,在他又要说话时,李青芝赶紧堵住他的嘴道:“严伯伯我没事,我就是有点肚子疼,我便先回去了,这参汤还请严伯伯帮我拿给爹爹……”
还没等平德留人,李青芝捡起那卷圣旨,便假意捂着肚子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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