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看几眼没事。”鲁玲霜说着,突然把脸凑近了些。
郁阳被她吓了一跳,立马红着脸往后缩了缩脖子。
他慌张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是因为您长得……”
“我长得太漂亮了,对吗?”鲁玲霜笑着接他的话。
她明明都快五十岁了,身上也穿着病号服,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还有种没长大的感觉。
郁阳听她这么说话,心里的紧张消去了一半。
他点点头,红着脸应道:“嗯。”
池越渊的妈妈和池越渊一样,是个很温柔的人。
但他知道,自己得和鲁玲霜道个歉。
“阿姨……对不起……”
鲁玲霜挑眉,“嗯?”
少年低着头,眼里满是愧疚,“如果当时,阿渊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望着鲁玲霜泛红的眼眶,知道这位母亲也肯定因为担心哭泣过。
少年一副鹌鹑的模样低着头,一只温暖的手却突然落在了他头上。
鲁玲霜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说一点都不怪你是假的,我老公去世了,阿渊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受伤了,我的难过不比任何人少……”
“我也想过,如果他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受这么大的挫折。”
郁阳闻言,头更低了,鲁玲霜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审判在他身上的刀。
“但是小郁……”鲁玲霜突然道。
女人神情柔和,摸着他的脸道:“这些都是阿渊的选择,没有人强迫他那么做。”
“我作为母亲,第一次看到我的儿子去爱一个人。”
郁阳抬头望向女人,神情疑惑,“难道,他以前没有过吗……”
他在f国时还喜欢过许知其,池越渊又帅又温柔,不可能连恋爱都没谈过吧。
鲁玲霜叹了口气,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是阿渊真正意义上,第一个伴侣。阿渊看上去很完美,但他其实……是一个很孤独,很缺乏安全感的人。”
“就连我这个母亲,他唯一的亲人,也给不了他安全感。”
郁阳一怔。
他根本无法把那样深情的池越渊,和孤独、缺乏安全感、脆弱这些词汇联系到一起。
自己幼年时就没了父母,而池越渊有这么温柔的母亲,为什么会觉得孤独?
鲁玲霜道:“阿渊应该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他被绑架的那段时光。”
少年微睁大眼,“阿渊……被绑架过?”
女人点点头,“当时,我和我老公正备着二胎,忙于生意,我老公商业上的敌人绑架了阿渊,用来威胁我们交出股份。”
“我当时肚子里有孩子,身体脆弱,经常花大价钱调养。我的老公权衡利弊下,选择让阿渊牺牲,保住公司,保住我和肚子里的孩子……”
郁阳瞳孔轻颤了下,为什么……
阿渊不也是他们的孩子吗?为什么要抛弃一个,选择另一个?
他们的行为,和当时郁经国有什么区别!
“小郁……”鲁玲霜看出少年脸上的不满,连忙解释:“当时我并不知情,我的老公为了不让我担心,一直在隐瞒事实。”
“最后,是阿渊自己从那群绑匪手里逃出来的,一周的时间,我根本不敢想象,我的宝贝儿子受了多少苦。”
她不敢想,少年更不敢想。
城府如此深的一个人,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样。
鲁玲霜又道:“后来我意外流产,我的老公去世了。”
“我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弥补阿渊,虽然我们和解了,可他也再也不会听我的话,依赖我这个母亲了。”
女人回想起磨合的那段时间,痛苦地红了眼眶。
她突然攥住郁阳的手,苦涩地笑着,“阿渊一直都不信任别人,他不会认真地对待感情,可只有在你这里不一样。”
“他也是一只满身刺的刺猬,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才会丢弃身上的盔甲。”
“小郁,他是真的很爱你。”
鲁玲霜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郁阳觉得自己肩膀突然沉重了很多,鲁玲霜的话,让他多了很多使命。
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在一个人眼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
明明,从来没人在意他。
鲁玲霜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说这些,不是想强迫你和阿渊在一起。”
“但是小郁,你要知道,有些人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下一个了。”
少年微睁大眼,脑中有什么幡然醒悟。
他还想再了解池越渊,和鲁玲霜多说几句话——
小唐突然推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郁阳心里一颤,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阿渊他……
“呜呜呜……”小唐红了眼,泪刷刷刷地往下掉,“刚刚魏修明和我说,池总他,他要不行了……”
话音一落,床上的少年和床边的女人全都愣住了。
郁阳睁大眼,不确信地喃喃:“你说什么……”
第九十章 池越渊苏醒
魏修明已经说过郁阳不适合下地活动,可在池越渊的生命面前,一切都无足轻重了。
唐乐俞找了个轮椅,推着郁阳去了池越渊所在的病房。
池家私人医院的病房设施齐全,环境整洁,郁阳进门,就看见池越渊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带着呼吸机。
他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和床单近乎一个颜色,旁边连接着的心率仪起伏微弱。
男人的性命像是随风摇曳的烛火,慢慢走向熄灭。
郁阳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看见男人眼角的泪痣都失去颜色后,整个人还是绷不住,情绪直接垮到了谷底。
唐乐俞也难受得不行,朝床上的人喊道:“池越渊!你要是敢死,我就把玉石科技卖了!一分钱都不留给你!”
他说着,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声音也渐渐染上了哭腔。
“你那么牛,你把公司做的那么大,你怎么能在这里咽气啊!”
郁阳本来心情就很低落,他还觉得池越渊能有醒来的机会。
可小唐这么一哭,他心里那点微弱的期望也被浇灭了。病房里被浓烈的悲伤感染,无论是他还是鲁玲霜,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郁阳攥了攥拳,阿渊真的因为他……活不过来了吗……
他虽然没像小唐一样失声大哭,心脏却一抽一抽地疼痛,心率仪上微弱的线条似乎同步了他的呼吸,郁阳觉得有些窒息。
魏修明站在床边,看着门口哭闹的几人,轻叹口气,朝小唐走了过去。
“小鱼。”面容清冷的男人单手拉住唐乐俞,“我们出去,让小郁和池总待一会儿吧。”
唐乐俞泪眼汪汪地望着病床上和旁边坐轮椅的两人,突然觉得有些伤心。
兄弟永远都是比不过爱人的。
他作为兄弟,应该把池越渊的最后一面让给郁阳。
“池夫人。”魏修明又朝鲁玲霜道:“虽然不太礼貌,但我希望,您也能回避一下。”
女人眼中闪过意外,随后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池越渊,以及旁边连着的心率仪。
结果,她发现心率仪后面的线,根本没和池越渊相连。
鲁玲霜顿时明白了什么,原本悲伤的表情变成无语。
“我儿子,真是……”她无奈一笑,跟着魏修明和唐乐俞一起出了病房。
房间内,只剩下郁阳和池越渊两人。
周围安静下来,少年的情绪才慢慢浮现出来。
他红着眼睛,轻轻解开了男人身上的病服。他知道阿渊伤的很重,虽然早有预料,可看见上面一条条的疤痕,以及肩膀上血红的绷带时,还是被吓到了。
“阿渊……”眼泪夺眶而出,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池越渊粗糙的手,轻声道:“很疼,对不对……”
他不明白,男人受这些伤的时候,是怎么笑出来,一副没事的样子的?
阿渊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好,只为了让他放心,他明明知道池越渊背后的东西有多重,怎么能傻傻地放下心来。
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会费劲力气去撑,哪怕最后筋疲力尽,和池越渊一起被压在下面,慢慢没了气息,他也一厢情愿。
“你的手好冷……”他说着,两只手攥住了男人的手掌。
男人的掌心比他大了一圈,上面又茧子,少年两只手合在一起,才勉强把男人的手包住。
在e国的时候,阿渊总是会照顾到这些细小的东西。
给他准备手套、准备衣服,睡觉前会帮他把沾了雪的鞋子烤干,晚上睡觉时怕他冷,就把他抱在怀里。
现在,轮到他帮阿渊暖手了。
少年微垂着眸,望着男人的眉眼,他不喜言辞,可面对池越渊,总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