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灵气灼化了那只穿透林鹤胸膛的箭,血虽然止住了,但胸口留下一个很明显的窟窿,需要用血肉去修补。
晏浮生让牧遥带晏霖过来,就是想取晏霖的血肉。同为神龙血脉,晏浮生相信这么做可以帮助林鹤。
与此同时,她背着林鹤进了陵墓,也许她在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心上人殒身的事实。
“你累了,只是想睡觉,对吗”晏浮生抱着她,贴着她的脸庞,小声地,讨好地说。
“好好,你乖乖睡,我不吵你了。”
晏浮生抬起泪痕交错的脸,她笑着哭出声,似乎是被自己的哭声吓到,她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身体猛地颤抖,惶惶无措。
短暂地休整后,她重新抱起林鹤,继续走下台阶,那里昏暗无光,却是灵魂安眠之所。
这一路,她始终用灵力维持着帘帐,未被归整的三魂七魄如四散的纸鸢,在帘帐之中游离飘动,却始终无法离开晏浮生的束缚。
她无法像对待其他人的魂魄那般,就其揉成人形,拿在手里把玩。那是她虐待死去之人的一种方式,是一种个人喜好,此时根本派不上用场。
她修习鬼道多年,目的只是为了参透“搜魂”,去追溯过往的死者的魂魄,这是她这些年来寻找林鹤的一种方式,如今她牵住了林鹤的三魂七魄,却不知如何能唤醒她。
地下陵墓的尽头,是晏浮生为林鹤修建的寝宫,布局与当年的寒香殿相差无几,只是原来床帐的位置摆了两副棺椁,其中一副摆放着当年从断崖收回来的尸骨,另一幅则是晏浮生为自己准备的。
除了棺椁,寝宫里起居用品一应俱全。晏浮生抱着林鹤,将她小心地安放在一张软塌上,接着一盏一盏点亮寝宫的灯,一时间地宫明亮如白昼。
从前林鹤总是喜欢靠在那张软塌上,像个局外人一样打量着寒香殿里的其他人,她面上总是挂着笑,那笑容能让寒香殿里许多宫女为她着迷。
晏浮生赏赐她什么,她只管拿了放在一旁,唯独软塌边的一株兰草,她时常呵护,细心打理,就连每日挪出去晒几个时辰太阳,林鹤都会亲力亲为。
那株兰草早在许多年前被晏浮生做成了标本,绿叶如旧,亭亭而立,绛紫色的花朵鲜艳欲滴,此时正摆放在方几上,仿佛一切未改,昨日再现。
晏浮生跪坐在林鹤身前,仔细端详着她的容貌,犹豫许久,她摘掉了林鹤戴在左脸的面具。
那一侧许久不曾见光,皮肤上布满了斑驳的疤痕,就像光照在叶面上展示出的脉络,晏浮生一点也不觉得丑陋,她手指轻抚上去,躬身亲吻她的脸颊,唇瓣回落,她贪婪地亲吻林鹤的双唇。
林鹤没有反抗。
还是说,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不会反抗
念及此,晏浮生心中一阵悲恸,她半个身子虚压在林鹤身上,双手捧着她的脸,从她唇畔往下,解开林鹤的衣襟,亲吻她的肌肤,她似乎失去了理智,可她清楚地想要林鹤,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捧起林鹤的手,低头亲吻,将指尖放入她口中,她似乎有些走火入魔,但那是她内心无法压抑的鱼望,她双眼潮湿,望着心上人带着笑容的神情,她以为林鹤一定喜欢。
她变成了张雪云那样的人,只是这次,她什么都不在乎。
只要林鹤喜欢,她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阿鹤,”晏浮生握着林鹤的手,贴着自己额头,她低着头深深地抽了口气,沉闷委屈的声音从胸腔发出来, “你说你不喜欢我,可我又要做违背你意愿的事。”
“我会杀光他们,为你讨回公道,可我需要一个名分。”
“阿鹤,我们成亲好不好”
“我会为你复仇,以你结发妻子的名义,林鹤之妻……”
“阿鹤,你不要记恨我。”
晏浮生取来眉笔,胭脂,水粉,花钿,梳子,她开始为林鹤描妆,每一笔她都极其投入,尤其是要想办法帮林鹤遮住左脸上的伤疤。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晏浮生做很的细致,她脸上挂着笑,不时地和林鹤说着闲话。与林鹤成亲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她要帮林鹤打扮得漂漂亮亮,因为她以前会为她的样貌而自豪。
晏浮生不想辜负她,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也想看到她原来那张令世人惊羡的脸。
“阿鹤,”晏浮生望着她逐步被修饰的面容,泪珠再次落下,她强颜欢笑,声音柔柔的, “我会请来很多很多人,一些我们过去的朋友,我们认识的人,还有林家,还有你的双亲。”
“我会把他们都请过来,高朋满座,让他们见证你我结为夫妻。”
“哦对,还有沈碧云,她和那个假货拜了堂,她想欺骗全天下,可我不是,阿鹤,我要嫁给你,我要成为你的妻子,我要救你。”
林鹤无言,帘帐中的魂魄亦无声无息,它们像一缕风,无忧无虑地荡漾在芦花花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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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地宫的尽头有一道门,是多年前晏浮生花费人力从岩荒搬运而来。
那是一道由一整块黑色岩石切割而成的门,门面精雕细镂,上面的图案绘制着人间和地狱的景色:巨鼎般的熔炉中有熊熊火焰,人如蝼蚁忙进忙出,扶桑花挂在天际,花枝上悬着后羿射落的九只金乌,门左右绘着一对黑豹守门神,中间有一对环扣,孤独且突兀地屹立于荒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