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舒晨见他软硬不吃,咬着牙,放出杀手锏,“你别忘了那合同。不履行义务,公司有权利——”
    游承静打断:“我毁约。”
    电话里,人声一静。
    叶漫舟侧目看他。
    吴舒晨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游承静平静道:“明娱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如果你执意强迫,我就不再续约。”
    “不满意我未能履行义务,可以申请解除合同。”
    “我会在合理的范围承担违约责任。”
    这个硬气的回答,想必完全让她出乎意料。
    吴舒晨:“你可要想好。”
    游承静道:“想好了。”
    他想,早就该想好了。
    吴舒晨语气恢复如初,不显急促,却格外冷静:“你现在来公司,我有事跟你面谈。”
    游承静挂断电话,对叶漫舟道:“去明娱。”
    叶漫舟应一声。余光见游承静斜依在车座,表情疲倦,闭目养神。他不舍得叨扰他。此后车里,一路寂静。
    叶漫舟趁着一个红灯,脱下外套,披在对方身上。游承静略侧脖颈,半张脸埋在衣领处,发丝垂落在眼皮,微光下,睫影扑簌迷离。
    总是这样,一副不温不火,荣辱不惊的样子,其实只是比任何人都更有原则。一旦触碰底线,才能明白那逆来顺受的假象下,隐藏着怎样一副顽强不屈的灵魂。
    叶漫舟轻手触碰他额发,忽听得雷鸣一震,提心吊胆地去捂游承静的耳朵。
    仿佛是睡熟了,没有反应。他松口气,帮人盖好衣服,抬眼看向车窗。
    窗外,浓云密布,翻天汹涌,似乎正预示一场暴雨将临。
    车停在车库。叶漫舟解开安全带,看一眼副驾上的人,对方肩膀起伏,一截后脖颈腻在阴影里,漂亮的线条,让他看着想掩手藏住。
    他犹豫一会,舍不得打搅,伸出的手刚一收回,人自己醒了。
    游承静眼皮半睁开,恍若惺忪。
    其实一路无眠,不是装睡,只是不愿意睁眼。
    这个毛病也由来已久,小时候遇到难关就开始装鸵鸟,在游千欢肩窝里闭着眼,任地球爆炸,宇宙毁灭,只要妈妈在,安全感强烈。
    后来妈妈也灭了,他在一次又一次的难关中,不得不学会自己睁开眼。
    叶漫舟说:“到了。”
    他嗯一声,解安全带。叶漫舟要跟他下去,游承静道:“不用。”
    叶漫舟执意下了车,“我陪你。”
    游承静说:“你走吧。”
    叶漫舟说:“我不。”
    游承静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不要随便掺和进来。”
    叶漫舟说:“我不。”
    游承静立在车边,看他不语。
    叶漫舟走过来,站在他跟前,牵起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插进他指缝里,轻轻一握。
    “我说过的,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有我陪着你。”
    “给我个机会,让我站在你身边。”
    他说着,牵起他另一只手,温暖的手掌,慢条斯理地攥紧。
    游承静缄口不言,低头看,两人十指交叉的手。
    “我知道你讨厌我拿我家里背景说事,但无论怎样,既然我有这个资本,我就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底气。”
    “退出明娱,你也有的是出路。”
    “你想回华盛,那就是一句话的事。你想开工作室,我帮你找人。”
    “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不要有那么多顾虑。”
    游承静感受着掌心里一丝暖意,哑声:“为什么,真的没有必要......”
    “因为我爱你,所以站在你身边,是道单选题。”
    叶漫舟拉近他的胳膊,轻轻抱住他。
    游承静埋在他肩头,鼻子泛酸。他恍惚记起,在饱尝数多难过和辛酸之前,他还是个不那么坚强的孩子,可以任性埋在那些满满的安全感里,想闭眼就闭眼,再睁眼就是天亮,一切好似无恙。
    他久违地任性一次,闭上眼,回拥叶漫舟温暖的身体。
    两人默默无言了会,游承静调理完情绪,松手进电梯。叶漫舟紧跟其后,问他:“打算跟你公司彻底撕破脸么?”
    “看情况。”
    放狠话是手段,让对方妥协是目的,只要吴舒晨服软,这事还有很大的商量空间。他是清醒人,不会脑子一热,把前途毁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当初签下明娱,被迫答应了霸王条款,现在违约金都够他吃个好歹。
    叶漫舟能看出他想法似的,“没事,条款再霸王,国内法院也不支持天价违约金,赔钱的数字有限。”
    有关合同的事,连朝夕相处的几个队友都一无所知。他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叶漫舟笑了笑,慢慢道:“分开的那些年,我想方设法打听你消息。”
    游承静走着路,眼神微怔。这个“想方设法”,在间隔近两千多个日夜后,掷地有声地落到他心间。
    来到走廊尽头,他停在办公室门口,回头看一眼叶漫舟。
    叶漫舟:“需要我陪你进去么?”
    他摇头。
    叶漫舟识相停住脚,“那你先聊,我在外边等,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游承静点头,看着他,慢慢转身,对方的那双眼睛一直停留在余光,又平静,又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