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游千欢经常从夜市口被赶到尾,直到有天,她偶然探险到周尚红的店面,摇摇摆摆地唱完一首,不仅没被赶,还收获一只烤得喷香滋滋冒油的生蚝,从此游千欢就长期驻扎在了周尚红的店面。
    那时周尚红的海鲜店正面临倒闭,一年后,附近的每个人都知道某隐蔽小巷里那家深藏不露的海鲜店,有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有物美价廉的海鲜,还有每逢节假全天驻唱的小丫头,吃着海鲜唱着歌,生活多姿乐呵呵,居家旅行绝不容错过。
    那可能是游千欢最快乐的十年,周尚红眼睁睁看着游千欢从一个牙齿漏风的小姑娘唱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唱到十八岁时,地方电视台对她采访报道,游千欢在当地小火了一把。小有名气后,本以为苦尽甘来,难料是引火烧身,最终引来那个害她一生的恶狼。
    那一年,凌月丰刚刚创建新丰传媒。
    那一年,游千欢刚刚考上大学,第一开心的事情就是她外婆病情有所好转,第二开心的事情是她微博粉丝即将破万,第三开心的事情就是有人给她的街头弹唱视频打赏一笔巨款,她打算用这笔钱换一把更好的吉他。
    据说是这么相遇的,那天游千欢在尚红美味海鲜举办升学庆功宴,特别晚了,宾客都走完,周尚红在厨房洗碗刷锅,店面里就剩游千欢一个人坐着。她喝得半醉,在吃小龙虾,把油吃到裙子上正在忙手忙脚地擦。
    面前有人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游千欢低头擦衣服,从桌底只看见一只蹭亮的皮鞋。
    “不好意思啊,今天休息不表演。”
    对面没吭声。
    她也不抬头,继续动作。
    直到收拾完,面前响起一道清亮的男声。
    “你好,我来吃庆功宴。”
    游千欢抬头看他一眼。
    就那么一眼,认识凌月丰成了她十八岁第一高兴的事情。
    周尚红在事后无数次后悔,她那天不该急着刷那仨锅两碗,应该好好陪着游千欢解决完残羹冷炙,早早关门打烊,再骑上她那小电驴送孩子回家,叫她安安心心睡上一觉。游千欢或许就不会认识凌月丰,不会大学没读完就和被他忽悠去当歌手,不会歌手没当明白就被凌月丰骗身骗心,不会稀里糊涂地和他领了结婚证,也不会.......
    每回周尚红说到这就不说了,看着游承静发呆。
    游承静也知道后话是什么,不会有自己这个拖油瓶,就不会葬送她本该幸福美满的一生。
    曾经那么热爱生活的人,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才会选择离开。
    她曾误入了那么多的歧途。
    而他亦是她歧途中的一环。
    周尚红拾起药棉,伸手过去,在他脸边顿住。
    游承静扶住那双爬满皱纹的手。
    “阿婆,怎么了?”
    周尚红盯他看了会,眼睛发红。
    “侬侬,怎么现在这么瘦呀。”
    “还好吧。”
    “还好什么呀。”
    周尚红药棉轻擦着他唇角的破皮,“以前这两边肥嘟嘟的。”
    “我长开了嘛。”
    “长开也不是这么个长法呀。”
    她放下药棉,两只满是粗茧的手从低到高,摸摸他的嘴巴,摸摸他的鼻子,摸摸他的脸颊,总觉检查不出什么差错,可是看着又全是差错。
    她的手最后停在他那双眼睛,发愣,透过他看见了谁似的。
    游承静一动不动,乖乖停留在她掌心。
    周尚红伸出两只胳膊,把他吃力地圈进怀里。老太太的身材干瘪窄瘦,抱的时候,游承静不得不竭力弯腰。
    “在外受苦了吧。”
    “没有。”
    “你过得好么?”
    “我过得很好。”
    “真的么?”
    “阿婆,你看我现在是大明星了啊,怎么会过得不好?”
    周尚红看他半天,哽咽:“臭小子,当年什么招呼都不打就一走了之......”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没看好你?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妈交代。”
    “就是跟欢欢一样脾气,平常看着懂事,一到关键时候都那么不听话。”
    “你别怪我当年阻止你,那娱乐圈多乱呐,我又多怕你走她的路子......”
    游承静沉默。周尚红哭得老泪纵横,满头白发,微微耸动。
    “对不起。”
    “别说了,知道回来就好......”
    叶漫舟在房外偷看两眼,又灰溜溜走回去,不敢惊扰老少重逢。
    汤艾美也躲一边,观察自家店里那个忧郁的大帅比,偷拍了他侧脸,群发出去,从十年前的幼儿园同学转到初中隔壁班死对头,一个不漏,必须把这份得瑟通知到她认识的每个人。
    消息叮咚叮咚响,或嫉妒或发疯或哭爷告奶求签名。
    闺蜜问号感叹号齐发:“?!!!”
    她调皮回复:“嘻嘻。”
    “游承静呢?”
    “在我阿婆那。”
    “真人怎么样?”
    “贼好看。”
    “叶漫舟呢?”
    “贼帅气。”
    “是他俩那恋综么?”
    “不是。”
    “那为什么在你这?”
    “我哥来走亲戚。”
    “哥?”
    “本想以普通人身份相处,换来的却是疏远。我摊牌了,游承静是我哥,我是游承静他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