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考试的前一天,陶知紧张得不得了,吃饭睡觉都念着英语单词和数学公式,于是这几天赵景深专门请了假在家陪他,给他做早午晚餐,帮他温习功课,给他改卷子纠错。
为了缓解陶知的紧张情绪,赵景深用买文具的借口带他出了门,两个人去附近一个商业街走了走,但陶知没什么心思流连周围,见了文具店就直接进去了。
但进去之后站在琳琅满目的文具面前,他又有点懵,要买些什么呢?
“买中性笔就可以吧,还要什么吗?”
陶知不太确定,抬头去问赵景深,赵景深就从架子上拿了两支黑色的中性笔,又拿了一支涂卡纸的粗芯铅笔,说:“还要有这个,涂答题卡。”
陶知歪头:“答题卡是什么?”
赵景深才意识到他小时候根本没有所谓的答题卡,都是一张卷子写完交上去,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说:“每个人除了卷子之外还会再发一张答题卡,所有的答案都要写在答题卡上,选择题要用黑色铅笔把答案涂黑。”
陶知似懂非懂,接过了铅笔,赵景深又拿了一套透明套尺和圆规,说:“这个拿着,要是有算线段长度或者角度的题答不出来,就用尺子量。”
“还能这样啊。”陶知翻来覆去看手上的东西,心里的压力转而被一种幸福感取代——他现在也成学生了呢。
他们又买了橡皮、一支自动铅笔、一个透明笔袋,最后将所有东西都装进笔袋里一起回了家,回家后陶知将准考证身份证也都放进去,检查了两遍后又认认真真将笔袋放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赵景深在做晚饭,说:“明天走的时候我再给你检查一遍,今晚我们十点睡觉,明早七点半起床,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去考场。”
陶知问:“开过去要多久啊?”
“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这个考点有点远。”
陶知算了一会儿,说:“不行,万一早高峰堵车怎么办呢,我们七点就起床吧。”
赵景深走过来摸摸他的头,说:“行,明早我给你煮鸡蛋,中午我带饭过去,我们在学校附近找个钟点房休息一下。”
陶知也不在乎钱了,点了点头。
考试如同战斗,陶知就是那个整装待发的战士,而赵景深则是后勤人员,他将一切都准备到最好,包括没有标签的透明水瓶和不带任何金属材质的衣服,连陶知手机的电都是他前一天晚上惦记着充好的。顺便他帮陶知关掉了手机里的所有闹钟——他当年考试的时候就有人关了手机但是没关闹钟,寂静的考场上突然响起一声高昂的鸡叫,效果相当滑稽。
第二天一早,赵景深将陶知送去了考场,回家做了午饭又马不停蹄再送过去,中午他们在酒店吃饭然后休息了一小时,陶知就再次进了考场,等到下午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钟,赵景深在学校附近的马路边接到陶知,第一句是:“吃火锅吗?”
陶知坐在副驾驶,脸色红彤彤的,似乎很澎湃,闻言他用一种期许的目光看向赵景深,赵景深觉得他太可爱,就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考得怎么样啊?”
陶知脱口而出:“好多题我都会。”
他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隐隐兴奋,赵景深说:“我都不敢提,结果你考的这么好啊,都有什么题,难不难?”
陶知打开了说话的口子,就倒豆子一样滔滔不绝起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连赵景深都很少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还这样兴奋。就在这一刻,赵景深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了解陶知,他其实比他眼见中还要生动很多很多,只是过去贫苦的生活剥夺了他太多的未来。
他蓦然想到山里那些孩子,那些和陶知或许会有相同轨迹的孩子们,然后他又看向脸色红扑扑的陶知,一下子就觉得,原来自己是多么幸运又幸福。
幸运让他遇上了陶知,让他不吃苦,让他有足够的资源去发挥自己的特长、选择自己的未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无论是爱情还是事业——其实都比他自己想象中更有意义。
最后他们没有去吃火锅,而是回家吃了中午的剩饭,因为陶知已经冷静下来了,又恢复了自己的节俭人设,但他一直偷瞄赵景深,好像有话要说但又不好意思讲一样,赵景深没有问,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陶知想说什么。
但陶知当真忍住没说。
这句话一直留在了一年半之后。
一年半,陶知完成四次自考,考完了所选专业的所有科目,他下了功夫,每门都是一次过,但每次考试都和第一次一样,一个披甲上阵一个甘当伙夫。赵景深仍会请假,因为在相邻两年的相同日期都请了假,同事们还开玩笑说这日子大概是小钟和对象的纪念日,赵景深默认了。
而这一年半内,赵景深做了一个将省会城市教育资源引入乡镇的试行报告,起初提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天方夜谭,因为他的设想是用直播或录播课的方式将顶级学校的课堂播放给乡镇学堂,当时没人看好——播放设备哪里来?学生们课程进度和学习能力不同怎么办?乡镇老师在项目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等等,但是赵景深没有放弃。
他四处奔走,游说企业投资,接触公益事业,用他强大的演讲能力和口才为学校带来设备,与各个名校之间沟通获取教育资源,为乡镇老师建立了专业培训班,并给他们争取到进修学习的机会,甚至孩子们的课表都是他参与制定的。他去研读各类教学实践论文,找到最科学的课程编排方式,以补齐孩子们的短板……一年后,他们镇里成为了这个项目的试点镇,又半年后,这个项目就已经获得国家补贴,推行到了周边的三县两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