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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睡醒的第一眼,便看见了趴在床边睡觉的瑟西。
入睡前,吃过药的他脑子稍微清醒了些,自然也记得她说的那一句有关离开的话。
至于在那之前的事,他是个病人,忘记了也是理所当然,他红着耳朵这样想。
虽然那句话回想起来,依旧叫人心揪,但他选择相信瑟西,等她睡醒过后,她一定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只需要耐心的等待,便足够了。
等到瑟西睡饱了觉,养足了精神,再睁眼时,她的位置已经被人挪到了床上,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胡桃木香,侧头望去,透过后门能够看见正蹲在后院里,向劳伦斯先生咨询人类的灶炉该如何使用的波特。
他高大的身子蹲在地上被劳伦斯先生训斥的模样,实在是委屈。
没办法,所有巫师都会有这个毛病,他们平日里太依赖魔法了。
瑟西眨了眨眼,依赖就依赖吧,咱们就是不改。
在波特第二次试图加柴,又不小心把火熄灭,再度叫来正在采草药的劳伦斯先生后,他就又一次被赶出了厨房。
距离上一次被夫人们赶出厨房的事件发生,也才过去两个多月。
“人类的炉子太难用了……”他嘀咕着走进来,看见醒来的瑟西后,眼神一亮。
波特步子轻快地向这边靠近,走到一半,又想起她说的要离开一阵子的话,慢慢地收了速度,最后竟停在了离病床不远又不近的地方。
瑟西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想法,冲他招了招手,“波特先生,请你过来一下。”
汗津津的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波特攥着衣服的下摆,再次向她靠近。
瑟西拍了拍床边的小凳子,示意他坐下。
波特坐下后望着她:“你怎么突然叫我波特先生了?”是因为要走了,所以对他不管不顾了吗?
瑟西挑眉问:“有吗?”
他的语气不免染上了控诉的情绪:“你有,你说的是‘波特先生,请你过来一下’,你还用了‘请’!”
在他的注视下,瑟西低下头去,捂着嘴低低笑着,不过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
“瑟西,你是不是又在捉弄我了?”波特弯腰凑近她。
瑟西的眼前蓦地出现一张大脸,把她下了一跳,她伸手推拒着,一双捂嘴的手转而盖在他的脸上,“哈哈——波特,别这么吓唬我!”
“我怎么会吓唬你?”两双小手只能盖住他半张脸,声音从掌心里嗡嗡地传出。
她的胆子那么大,连夜钓都敢去,谁又能吓唬得到她?
波特打算拿开她的手坐回去,却又被她捧住了脸,放在膝盖的上方。
她拿过了一旁的毛巾在他的鼻尖和脸颊上擦了擦,又把毛巾摊给他看,上面一团的乌黑是他刚刚烧火时,沾上的烟灰。
“……谢谢。”波特红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在这时,瑟西说话了,“波特,你应该听到我说的话了吧?”
红晕逐渐褪去,波特平静地问:“是你说要离开的那句吗?”
瑟西点了点头,羊毛般地鬈发从肩膀上坠了下来,搔弄着他的眼睛,莫名的,泪好像涌了上来。
波特不愿开口,瑟西就得替他说下去:“波特我想离开几天,我不想放弃你对我的感情,这样的话,听起来有些狡猾、卑鄙,但我想试探出自己的感情,让好感不只是好感,所以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
波特是否会是她的牵挂,她想赌上一赌,伯特利在这里面压上了两枚银币,赢了,就是他们的结婚礼金了。
只是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好在波特懂她的意思。
“留在这里,不可以试探出来吗?”波特闭上眼问。
瑟西的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摩挲着,“波特,我心向远方,暂无归处。”
“留在这里只会让我更加迷茫。”
她不想在以后让这件事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争吵。
故事里的王子,正是明白了这点,才放任了公主的离开。
他们都明白,身处其中的人,没有上帝的视角,只有将每条路都尝试过了,才能找到最正确的一条。
这个方式只适用于巫师,他们拥有足够多的年岁去试错,而普通又平凡的人类,做到不为选择的路懊悔,就已经是成功的一生了。
波特始终不愿睁开眼睛,他自始至终都那般怯弱,族里的奶奶告诉过他:
“若你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的欲望,那还算好事,难受的是你找到了欲望的根源,却没办法抓住它,惶惶不安,终其一生。”
可他没想过抓住瑟西,她仿若一只惊鸿的蝴蝶,轻飘飘地飞入了他的山脉,又会轻飘飘地离开。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没有谁能够抓住她,只有她自己的意愿能够将她留下。
但,这样一想,他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波特·狄更斯睁开了眼睛,一如当年选择留在千疮百孔的普洛蒂亚时那般勇敢,他不留余地地一寸又一寸地捕捉瑟西的神色,她紫罗兰般的瞳孔,春樱般的嘴唇……
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时段的记忆将支撑他走过难捱的等待。
正在这时,他的唇瓣感受到了一阵柔软,贴近他的鼻尖让他不由地瞪大了眼。
唇齿间交换的温度与气息,探进的舌尖,无一不使他错乱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