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虏“破釜沉舟”最后一搏,大明就要把他真做成背水一战。
如今是北虏来攻,大明在守。
论防守,枪炮更多的大明难道还怕骑兵?
现在马芳要肩负的任务,是主动出击。
没过多久,朵颜部的领主革兰台到了马芳的帐中。
“将军,末将这边,诸部青壮已经都整编好了。”
马芳虽然年轻,但他是宣宁总兵官。尽管只是暂署,但边区归附各族已知晓他是大明诸将之中最擅骑战的将领。
所以革兰台显得很敬重,也很激动。
马芳点了点头:“把各部随本将出征的将领都唤来吧。”
不多时,其余人就从帐外进来了。
马芳环视一圈,很干脆地说道:“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再上马征战,你们底下的儿郎也一样。但是,此去只要能跟得上本将,遇敌时能听本将调遣,那么整个草原就都是你们的了。路,本将熟悉!汗庭后方,已只剩老弱妇孺!有没有问题?”
“将军请吩咐!”
这各部青壮都很激动。
原本是归附各族,虽名称一视同仁,但毕竟矮人一头。
如今,各部得了陛下天恩,已经可以分出一些回到漠北草原。以后,陛下再划分草场,各封汗王,他们只要忠心臣服,便将是一方诸侯。
至少也是一方诸侯下的重臣。
“准备吃苦!”马芳没有更多的话,“届时本将带路,要赶在雪落下来之前自山间深入汗庭。开平哨骑会在西面为我们清出一条线,汗庭哨骑突不过来。到了呼伦湖一带,本将带你们打下整个草原,后面就交给你们了。稳住后方,本将还要率大军一路往南赶往河套。时间紧,大军军需,到时候要由你们迅速筹集送上!”
革兰台连连点头:“绝不会耽误!”
马芳看向了他:“朵颜部出身兀良哈,到时候怎么稳住兀良哈,就需要靠你了。”
“能得陛下钦封为汗王,兀良哈绝不会逆天而行!”
“好,那便各去备战吧。三日后开拔,十五日的肉干,还有御寒皮裘,就请诸位多费心了。这是大明帮你们打领地,也是你们为自己部族打领地!”
“谨遵将军将令!”
他们之间是怎么交换、协商的,马芳不管。
但是这么大一片草原,今年养肥的那么多牛羊,现在都在宰杀。
制作肉干和缝制防旱皮裘的事,从御驾到了宣府之后就安排下来了开始准备。
现在,这片草原上聚集的战马和骑兵越来越多。
整个河套、宣宁两大边区,两万多骑兵里有两万都聚集到了这里。
而归附各族,也凑起来了两万余仆从军。
俺答当然会防着大明骑兵直接偷家,所以后方必定还有些留守和侦查的精锐力量。
但是他带着这么多兵力南征,大明却真的将几乎全部骑兵机动力量派出去搞这么大的穿插偷他家了,俺答会有充足准备吗?
目前,宣宁北面的防守力量从赛罕山回撤到大沙窝以南,但是哨骑却仍旧派出很多。
从开平往北,目前是哨骑的交锋。
宣宁边军只有一个任务:尽量让蒙元哨骑不要靠近大兴安岭西面。
雪还没下,但大军北进仍会留下许多痕迹。
等雪下来了,那就盖住了,届时倒可以再因天寒收缩防守情报圈,放他们过去看看。
朱厚熜选择了相信马芳,也相信明军如果仅仅只是防守,在前套、后套都不会吃大亏。
阴山上,高处已经越来越冷。
特战营的精锐几人一组,现在是野外生存模式。
他们的任务仅仅是侦查,盯住了阴山一线的每一处隘口。
当然,如果到了合适的时候,他们突然集结起来,也将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正如他们特战营的传奇人物兴国公严春生当年立下的大功一样。
河套更加靠北,粮食收割要更晚一些。
徐阶迅速投入到了工作,在防线后方四处奔走,组织秋收。
现在是抢时间,如果俺答会从后套攻来,就应该要卡在秋粮将收未收之际。
海瑞则进入了他监察的角色,盯着后方的官员把后勤转运工作做好。
在陕西种了几年树的他宛如老农,但人人都不能小觑他:听闻他是考进士前就得到皇帝亲自召见的人。
大青山北面的砂井,一眼望不到边的汗庭主力已经抵达了这里。
兵不血刃,俺答进入了明军主动放弃的砂井军城。
大元还在时,这里属于中书省大同路云内州。那时,活跃于大青山南北的汪古部归附蒙古,与成吉思汗“乃约世婚,敦交友之好,号安达忽答”,世代享有尚公主、封王的待遇。
而在砂井,有当年的砂井总管府。这里,曾是大都、西京漠南通往漠北的枢纽。
落入明军手上之后,对这座位于大青山北的边城,俺答看得出来大明花了力气。
只不过现在炮拆走了,城中空无一人,也没留下其他物资。
对城墙、屋舍,倒没有破坏。
完好无损的一座边城,仿佛在无言地告诉俺答:如果到时候你败走时不破坏,我们还会拿回来用的。
俺答当然不会现在就破坏他,而是对着左右笑道:“汉人皇帝胆怯了,竟连守都不守。”
左右赔笑,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过过嘴瘾,装作提振士气。
汉人皇帝如果胆怯,为什么会御驾亲征?
俺答到了原先守城大将所在的官衙大殿,等该到的人都到了之后才说道:“比阴谋诡计,我们不习惯玩这一套,也玩不过他们。这一次,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该让汉人知道我们的拳头更硬了,胆气更足了!汉人有个习惯,只要真的吃了一次大败仗,就会从此畏缩。现在他们张开网等我们闯,我们偏要撕破!”
没有退路了,他知道。
人口、物产,全都无法与之相比。
那该死的老对手也总不死。
再给他二十年,不用马来拉动的车,那些铁路,会不会一直修到汗庭?
“这一次,什么虚的都不玩!在足够的力量面前,什么计谋也不管用!”俺答环视着他们,“我们是在马上来去如风的儿郎!再强韧的网,只能网住小猎物,能网住猛虎吗?精锐尽出,不留余力,本汗要让他们苦心经营的河套一带,除了城池之外全变成我们跑马的地方!”
“不用担心千里荒野,明年,草还会再长出来!”
“不用顾忌谁是汉民谁是叛民,过了大青山,就都是敌人!”
“你们想念土默川,想念河套吗?”
从这大殿里开始,到城内,再到城外。
那是数以十万计的奋力呼喊。
“hurree!”
“hurree!”
“hurree!”
南面的大青山上,没有明军回应他们振奋士气的喧嚣。
特战营急忙呈回去的消息抵达大同,赵贞吉看了看皇帝。
两个君主之间的直线距离,现在只有四百里。
第503章 只能进,不能退
毋庸置疑,如果能呆在更温暖、水草更温暖的河套、宣宁,难道是鞑靼各族更喜欢苦寒的漠北?
俺答如何做动员工作的,朱厚熜不知道。
现在几乎倾巢南下的汗庭,确实带着些“夺回家园”的气势。
但战国时期赵国就在这里设了云中郡!
已经离世的杨一清说过:“今河套即周朔方,汉定襄,赫连勃勃统万城也。唐张仁愿筑三受降城,置烽喉千八百所,突厥不敢逾山牧马。古之举大事者,未尝不劳于先,逸于后。夫受降据三面险,当千里之蔽。国初舍受降而卫东胜,已失一面之险。其后又辍东胜以就延绥,则以一面而遮千余里之冲,遂使河套沃壤弃为寇巢穴。”
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之头项,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
为了大明的长期未来,这里必须彻底变成大明新的家园。
俺答也许打的是“哀兵”和“存亡”牌,对鞑靼来说实情如此,朱厚熜不能轻视。
战术上,现在也必须足够重视。
“陛下,鞑子来势汹汹,臣万死请柬御驾回至宣府……”
毛伯温担不起这个责,眼看俺答竟然是完全合兵一处直往土默川扑来,已经明白了俺答这次准备用什么战法。
对此,朱厚熜脑子里也想起一句话: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
大明边军,是必须守住从后套到开平的漫长边境的,力量自然就分散了。
“十则围之”,前套这里的守军一共只有两万余边军加上已经到达的护驾京营四万五。俺答的“数十万大军”专攻一处,就算明军火器守城更威猛,只怕也可能被突破哪里。
何况,天子在大同。
汗庭兵锋直指御驾所在,后套和宣宁的边军要是来救驾,那就到了北虏更有把握的野战了。
朱厚熜看着跪在一旁的众臣,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什么胡话!都还没开始打,朕就先往宣府撤,军心岂能不乱?汝厉,你这奏请,实在不该!”
毛伯温抬起头看了看他的眼神,心里有点无奈。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俺答是真来拼命的架势。
在这等规模的国战面前,一旦形势发生了改变,那就很容易形成溃散的局面。
有战马的骑兵也至少是过了十万的,着实有些吓人。
御驾亲征的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真是天下大乱了。
大明可以稳一点的,毛伯温觉得自己没有错:“臣这便亲临集宁。翼国公可愿率京营与我同往?不论如何,靖虏五堡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