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霁对他的说辞全不在意,勾起唇角,道:“接下来这几天我先暂时待在牢里,你想办法让人把这件事传出去,尽量让整个布拉韦里都知道,所有人期盼了那么久的青稞出事了。
“最好再大肆宣扬一番,就说研究员们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把青稞种活,原本要是真的结出果实,布拉韦里所有人的温饱问题就能得到保障,结果就在即将丰收前,我因为一己私利,不但毁了那些青稞,还把珍贵的土壤也全部毒坏了。现在不但是青稞,就连之前的沙棘也都种不了了。总之说得越夸张、越过分,就越好。”
天狼听着听着,意识到不太对劲,眯起眼睛问他:“你这是担心他们不会把你生吞活剥了么?”
“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楚霁眼底笑意加深:“还记得吗?我原本是打算在青稞收获的时候,让你向你手下的军队宣布我们的计划的。这件事原本有些难度,需要循序渐进,不过现在么……
“既然有人帮忙添了一把火,我们不如就利用这个机会,让这场火烧得大一些。”
第六十九章
接下来的几天,这件事果然如长了翅膀的鸟一般,很快就飞遍了整个布拉韦里。
群情激奋之下,很多之前对楚霁有所改观的人,都恨自己和王都受了这个阴险狡诈的人类的欺骗,甚至有不少人请愿,让天狼一定要杀了这个卑鄙恶毒的人类。
而天狼竟然同意了。
不但同意了,为了平息民愤,他还宣布要在三天之后,在石室前的空地上,将楚霁公开处死。
民众听说了这个消息,全都等着看楚霁“恶有恶报”。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行刑”的前一天深夜,天狼却背着所有人,再次来了牢房。
本该在牢房里惨兮兮等死的楚霁,此刻却舒舒服服地靠坐在角落的床上,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朝门外的天狼看去:“怎么大半夜的过来了?外面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天狼道,“该收集的证据都已经收集到手,该造的势也造了出去,明天‘行刑’的时候,布拉韦里的大多数人应该都会到场。”
这次的青稞事件,实打实地触怒了整个布拉韦里。事实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一点内情,恐怕还等不到正式行刑,楚霁就能被负责看守暗牢的人给大卸八块。
明天的计划是一步极为重要的棋,楚霁这次来布拉韦里,除了找到并说服安珀博士外,最重要的就是拉拢天狼手下的变异种大军。
现在这件事最终能否成功,就取决于明天楚霁能否将场面完全控制住。
然而他看上去却丝毫不紧张,甚至还有心情跟天狼玩笑:“说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被‘判处死刑’,也算是有点经验了。”
天狼眉头动了动,想起什么,问他:“上一次‘死刑’,也是你精心设计的么?”
楚霁稍稍一顿,知道要是跟天狼说了实话,他恐怕又得记自己的仇,于是笑了笑,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将计就计而已。”
天狼也不知道信没信,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整个布拉韦里的情绪都已经被煽动了起来,明天说不定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虽然我已经提前知会了一些人,但你自己还是多加小心,别太放松了。”
他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枪,递到了楚霁手里。
这把枪是当初他从气泡垒的城墙上一跃而下时,从楚霁身上顺走的那把;也是曾经隔着城墙对峙时,楚霁用以击中过他左肩的那一把。
出于某种特殊的心理,这把枪只在之前去冰原上捕猎时,短暂地给交过楚霁,其他的所有时间,都一直收在天狼那里。
如同某种心照不宣的约束。
楚霁接过枪,神色自然地收进了腰间,什么也没说,像是和这把枪有关的种种恩怨,都从未发生过。
然而天狼却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道:“还给你了。必要的时候,记得开枪保护自己。”
闻言,楚霁一怔,一抬眼,目光就落进了天狼瞳孔里。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对上天狼静静看向他的眼神,最终却只是笑了一下。
这个笑和之前所有的笑,意味都不相同,琥珀色的眼底映着一丝微光,乍一看上去,居然颇为认真。
他明白刚才那句话背后的意义,抬手揉了揉天狼的耳朵,温声说:“谢谢你,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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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的最终时间定在第二天中午。
布拉韦里不同于气泡垒,即便是“中午”,也没有那样明媚的日光。
石室前的空地上点满了火把,徐徐燃烧的火光将临时搭建的行刑台照得一片通红,让人联想起远古时期的祭祀仪式。
为了以防万一,天狼提前几个小时就让人把楚霁带到了石室。等到距离正式行刑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时,空地上已经挤满了前来观刑的人。
楚霁站在行刑台上,双手被一根绳子绑在身后,实则系的却是个一扯就开的活扣。
行刑台下咒骂声不断,他目光平静地往下扫去,在人群的正中间,对上了一张暗暗自得的脸。
因为几乎每天都去实验田查看情况,楚霁知道这个人就是负责管控实验田土壤湿度的研究员,也正是这件事真正的幕后黑手,名叫德拉塔。
对上楚霁的目光,德拉塔眼底划过一抹阴鸷,随后移开目光,义愤填膺般振臂大喊道:“杀死这个骗子!杀死这个阴险恶毒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