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乖乖点头?,撑起?有些发烫的身体,任由她扶着半靠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荀秋觉得?好笑,他这个样子和谢梁也?太像了吧,乖乖的,带一点忐忑和腼腆,看起?来?很好欺负。
她摸他的脸,轻声说道,“给你带了粥,我去拿上来?。”
刚一起?身,手却?又被?紧紧抓住,薛均垂着眼睛,在她疑惑的注视下憋了半天,喉咙轻滚,低低地蹦出一句,“那快一点,我等你。”
他这个忧心忡忡的样子,好似她一离开视线就永远不会回来?,荀秋笑出声,“干嘛啊?我就去一下一楼而已,两分钟就回来?好不好?有瘦肉粥,还?有你喜欢的玉米锅贴。”
薛均松了手,眨眼,“嗯。”
她提上来?的外带纸袋印有商家logo,看着正是万达商场附近一家很热闹的粥面店,薛均的眼神黯了黯,慢慢起?身,跟着荀秋一起?在小沙发落座。
他们弓着身子在拆外卖盒子,茶几上的手机再?次响起?,荀秋转过去看了一眼,眉头?狠狠皱了皱,把?手机静音翻转过去,眼不见为净。
“谁的电话?”薛均问。
“没谁。”
荀秋少有这么不耐烦的时候,薛均低低地“哦”了声,没有再?问。
他并没有真正生病,不过是在二楼健身室裹着三?件毛衣跑了7圈,又在听到门响之后马上跑上三?楼捂被?子罢了,可?此时捧着甜豆浆喝了一口,却?觉得?嘴巴里苦苦的,比生病时候更不是滋味。
薛均慢慢放下了豆浆,很久都没有动作。
“干嘛不吃,没胃口么?”
荀秋都饿死了,夹着锅贴啃了一半,慢慢地咀嚼着。
“不好吃。”
荀秋诧异地转过去瞧他,两人?对视一眼,薛均忽然俯身靠过去把?人?家筷子上的半个锅贴叼走?了。
荀秋目瞪口呆。
而薛均慢慢地抬起?头?,睫毛轻闪,神情淡淡地把?锅贴送进嘴里。
“……”
别人?的就是好吃些?看来?是真病了,小孩儿似的,荀秋笑了一声,等他吞下之后,又夹了一个喂到他嘴边,轻轻地埋怨,“你真是幼稚死了。”
薛均的眼睛慢慢有了笑意?。
花洒的水声簌簌,浴室里慢慢腾起?热气?,荀秋拉上了玻璃门离开。手机在这时第三?次响起?,她心里突然窜起?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她很快走?到茶几旁边,猛地扬手抄起?了手机。
不是“三?号”,而是荀令。
再?不接,估计他们就要直接打给陈雯了。
荀秋看着屏幕,长吁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她接通了电话,沉默着,慢慢往露台走?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算年轻的女声——荀令的现任——何香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秋秋啊,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荀秋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个程度,她的态度还?不够分明吗?
她答非所问,“嗯,是挺忙的,你有事吗?”
那边笑得?很欢快,似乎根本听不出荀秋的抗拒,“哎呀,再?忙也?不要忘记和你爸爸联系啊,今天是15号的嘛,怎么没过来?吃饭?阿姨都炒好韭黄牛肉啦。”
“忘了…”荀秋靠在玻璃上,再?次问,“有事吗?”
何香说,“哎呀,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太久没见了,阿姨想你呀,昨天还?和你妹妹说,秋秋都去相亲了,阿姨是想让她抓紧嘛,你妹妹不懂事,还?说自己又不是没男人?要。”
荀秋真心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哎对了,阿姨听说你找了个警察,以后结了婚,我们交通违法都不用怕罚款了。”
“赵警官不是交警,就算是,该罚的也?要罚。”
“啊?”何香好像很意?外,“那是辅警吗?哎呀,你阿姨是乡下人?,也?不是很懂这些,要不是你爸爸啊,阿姨现在还?在田里忙活呢,秋秋啊,你爸爸他关心你啊,想问问这个男的的具体情况,明天过来?吃饭吧?阿姨给你做宫保鸡丁和糖醋排骨。”
荀秋拒绝,“不用忙了,这几天我没空。”
“一家人?客气?什么嘛,你总是这么客气?,我就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妈妈了,每个月才来?一次,都不能让秋秋吃满意?,哎,阿姨真应该找你妈妈学一下做菜呢。”
荀秋咬住了牙,不行,她不能生气?,她生气?就是上了那人?的当了,可?她实在憋得?很难受。
在江城,她首先是女儿,是陈雯和荀令要争的“一口气?”,她绝对不能再?被?这个虚伪的女人?气?到失去理智,也?不能让任何人?抓到陈雯“你不该离婚,离婚就是对孩子不好”的把?柄。
“你爸爸说让你明天还?过来?吃饭,他要问一下你那个交警的事情,如?果只是走?的合同工,哪里配得?上我们秋秋啊,可?别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阿姨是过来?人?,也?可?以帮你把?把?关。”
“知道了。”
“哎那就好,明天准时来?啊,不然阿姨怕你爸爸又要打电话给你妈妈去吵,你知道嘛,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和和乐乐比什么都好。”
每个月总有这样难熬的一天,和低俗的中年女人?、肤浅的无业“妹妹”,还?有一个漠然的爸爸一起?吃鸿门宴,应付他们的冷嘲热讽。
荀秋知道,因为财产分割的事情,何香把?她当做眼中钉,用软刀子来?捅她,她也?曾经爆发过,把?何香压在地上扯头?发,可?并没有用。
没有何香,也?会有白香黑香,罪魁祸首并不是她。
而荀秋的爆发换来?的不过是更多?笑面虎一样的骚扰和亲戚们对陈雯的指指点点。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好想李霄野,为什么她不能像他一样,把?所有人?都当成屁,在他爸爸打电话要求他出席晚会的时候干脆利落地给出一个“滚”。
带着水气?的温热躯体慢慢覆过来?,薛均勾着手指抹去了她眼角悬而未落的泪珠,声音轻柔,“怎么在哭?”
荀秋摇头?,转身揽住他的腰,头?低低埋下,慢慢地陷入这个宽厚的怀抱。
他吻她的耳朵,细小的电流在脊背游走?,实质性的愉悦感开始驱散思绪中多?余的愁闷。
她在他胸口蹭了蹭,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廉价的涤纶织物触觉,荀秋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昏朦。
七中的红白校服穿在现在的薛均身上几乎没有违和感,他依旧如?少年时那样清爽干净,清亮温和的目光如?满月银辉落过来?,在瞬息之间,将她身周一切黑暗拂隐。
奔腾的血液如?潮升的海浪翻涌,心脏抑制不住地收缩、扩张。荀秋紧紧揪住了他衣领上的塑胶拉链,失序的理智摇摇欲坠,“薛均…?”
“嗯。”他指尖在她润泽的红唇轻抚,低语,“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留在我身边。”
耳鬓厮磨中压抑的轻喘代替了回答,她从来?没有这么热烈过。
薛均被?压在被?子上,脸上仍带着病中的倦怠,荀秋撩了撩他凌乱的额发,手指一路往下,挑开了他腰上的绳结。
“薛均,你装病啊?”
薛均喉结频滚,幽灼的瞳仁也?覆上朦胧的雾色,“抱歉,我以为你不来?了。”
荀秋不知道薛均和赵竞持认识,只以为是自己的推延让他害怕她会失约。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脚踩住了他的,挑眉笑了一下,问道,“薛同学,你穿成这个样子,一会儿是要参加‘国?旗下的讲话’么?”
“嗯。”他重重地喘息,伸手圈住了她的脚踝,嗓音低哑慵懒,“荀秋,掌控我。”
第六十九章
纵使迷梦不舍挣脱, 夜也总会过去。
她选择回江城的时候,已经想见自己不能再像在雾城那般随心所欲了,遵循一些古老的法则和陋习, 成为一个小城里被暗暗打上“剩女”标签的女人, 随时接受各种亲戚的评判。
这?群人中?或许有些从未接受过教育,也或许从来都?没有出?过这?座城, 可他们却能狭隘地为她制订出?一套标准人生方案。
江城有第二个28岁还没结婚的女人吗?
妈妈处在这?种环境中?, 为她承担了太多冷嘲热讽,也许已经足够宽容。
今天也该轮到荀秋吃苦了。
荀秋在6点多到达了中?心广场。
荀令的新?房子买在莱斯, 正对着广场的圆形大钟,位置很抢手, 交通也方便。他和妈妈好像这?些年一直在打擂台, 前脚妈妈在融贸买复式楼, 后脚他就在这?里买下小花园。
总之, 谁也不让谁。
小绵羊拐进小区的塑胶跑道?,绕开两?个东奔西跑的扭扭车, 到达7栋楼下。
荀秋没有门禁卡,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跟着一个带俩孩子的阿姨一起挤进电梯。
与阿姨的对视中?她礼貌微笑?一下, 蹭着别人的卡, 按下了12楼的按钮。
“快叫阿姨。”
两?个小女孩儿不情?不愿地睇过来, “阿姨好。”
荀秋笑?了下, 没有再开口。这?在小城算很不懂礼貌, 她应当问问阿姨女孩儿几岁了, 在哪里上幼儿园, 接下来阿姨也会问她孩子几岁了,吃母乳还是喝奶粉之类的问题, 友好地结束这?段电梯社交。
可她没有说话,在阿姨紧皱的眉头中?离开。
1202的门紧闭着,荀秋刚敲了一下,手还悬停在半空中?,门就被打开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对面陌生的男人,慢慢放下了手。
那?男人大概30来岁,个子不高?,眼睛一眯,笑?了下,“是荀秋吧?”他侧开身子做了个客气的手势,“快进来吧,就等你了呢。”
荀秋顿了一下,看见从旁边路过的楚淳熙,才一点头,迈进了门槛。
一如从前,何香在厨房忙活,荀令坐在沙发上看西游记,而楚淳熙做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时不时瞟过来一个凉凉的白眼。
“爸。”
荀令答应了一声,头也没抬,“去帮你阿姨。”
荀秋没有计较,“嗯”了声,走进厨房。里边三个锅热腾腾地冒着白烟,食物的香气溢满空间,何香不算那?些阿姨之中?最好看的,但?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人很有一套。
荀令以及其他很多亲戚都?认为荀秋对何香没有好脸色是因?为没有家?教。
何香见到她来,忙给了个笑?容,“秋秋来了啊,怎么还来厨房啊,出?去坐着嘛,好不容易来一趟,和你爸爸说说话,血脉相连的,可不要生疏了。”
她走几步扶住门框,朝外面说道?,“淳熙,快招呼你姐姐吃水果啊。”
楚淳熙并不理会,何香“哎”了声,搓搓手又转身,“哎呀这?个孩子,秋秋你——”“别和你妹妹计较”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她的脸色拉了下来。
荀秋根本没在厨房停留,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景观阳台去了。
明明今早在薛均那?里充满电量才过来的,讲半天课,开半天会,消耗不到50%,可她进这?间房子才一分钟,就已经有了濒临关机的乏力感,她在阳台的躺椅上坐下,打开了手机。
群消息还在继续。
周舟:【@深蓝 我的姐,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过于忙了?你的干儿子都?快不认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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