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就非他不可啊?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他去承担?”
外祖和生父为了南诏,选择舍弃他;谢无咎为了所谓苍生,选择牺牲他。
他从来只有被动接受,根本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
【不是系统非他不可,是命定如此,无法更改。】
【这里是书中世界,所有人物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即使过程会稍有偏差,但最终结果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但因为我们的介入,书中几位主角出现了命运偏移的情况,间接导致了最终灾厄提前到来,这也是出现任务倒计时的原因。】
【宿主,你还记得《倾月谣》中关于谢知予的结局吗?】
姜屿是无聊为了打发时间才点开的这本书,看得不太认真。三位男主里,她感兴趣的只有谢知予,其他大部分的剧情都跳过了,唯独对他的个人线有点印象。
谢知予的戏份在书里不算多,且大多数时间都只存在于江浸月的假想中。后期“为爱”黑化后,更是直接销声匿迹,直到大结局的部分才再次出现。
——堕入魔道,叛出师门,最终被一众修士合力诛于剑下。
就这么一句话,夹在在男女主大段的情感拉扯描写中,轻描淡写地交代了他的结局。
而大魔之祸始终没有得到解决,世间陷入了无序的混乱之中。
【这就是他试图反抗命运的结果。】
“那他要是乖乖听话去了魔渊,背负起这什么破使命。”姜屿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地问,“你能保证,他就不会死了吗?”
谢知予的身体虽然经过改造,但吸收过量的浊气后会出现什么状况,谁也说不准。
或许什么事情都没有;或许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又或许被同化,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最终还是要被修士们诛杀。
“我可去你的吧,什么狗屁命中注定,我看都是鬼扯。”
姜屿头一回将脏话骂出声来,紧咬着嘴唇,心里痛快了,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烛光中,她的声音已然变得哑涩,低语喃喃着。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想证明什么。
“我从来就不信命。”
泪水滚烫,从脸颊滑落。
有人比她更先一步接住掉下来的泪水。
谢知予不知何时醒了,他坐起身安静地看着她,也不知看了有多久。
直到听见哭声,他凑近了,指腹温柔擦过她眼角的湿意,声音轻柔如风。
“别哭。”
第106章 定风波(六)
“谢知予。”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那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 轻柔似水,将他环绕其中。
身体一直在下沉,他好像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中, 黑黢黢的没有尽头。
谢知予意识昏沉,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黑暗中待了有多久。
浊气在他体内游走,全身上下每一寸的经脉好像被一把淬过毒的利刃切碎、搅烂了。剧痛之下, 他面上的神情仍是极为平静的, 就好像对此早已习惯麻木了。
很多年前,他才刚与大魔融魂时,所感受到的疼痛比此刻要强烈千倍、百倍。
但他都咬牙忍下来了, 甚至连眼泪也没掉过。
他不能死, 因为记忆中有个人告诉他要好好活下去,她会在未来等他。
……但那个人是谁?
谢知予脑袋混沌, 记忆像蒙了一层纱帘,隔雾看花,怎么也想不起来。
身体还在继续往下坠落。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些寒意, 冷得人指尖都在发颤。
谢知予独自忍受着再熟悉不过的疼痛, 意识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扬州庄园。
天边挂着一轮残阳, 将落不落。
谢知予听见了那群孩子在嬉笑打闹的声音,笑声被狂风撕扯着, 转瞬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血水一路蜿蜒到脚下,他站在刺目的鲜红中, 呼吸变得艰难, 几乎连剑也握不稳了。
为什么会这样?
喘息间皆是浓重的血腥味,谢知予看着满地面部非全的死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要他来承担这些?
他又做错了什么?
残阳映着满地血色,红得像一场烈火。
最终所有人都在熊熊烈火中烧成了灰烬,铸剑炉火星迸溅,那蹿起的火光好似也蔓延到了他身上。
如果可以,他也宁愿自己死在那场大火中。
如此,他终于是得到解脱了。
火苗舔舐着衣角,一点点向上爬,即将被吞没的那一刻,他又听见了那道声音。
“谢知予……快点醒过来吧……”
谢知予循声抬头,如同玻璃被打碎一般,头顶上方裂开了一道小口,有束光从这裂隙处照进来,恰好落在他身上。
他怔了少倾,抬起手去碰这束光,温暖的,晒热了指尖。
有风吹来,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茉莉香气,吹散了那股血腥味。火焰逐渐熄灭了,他仍站在原地,庄园却在离他远去,直到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身后是充满绝望的过去,身前是满怀希望的未来。
谢知予微微一笑,弯指勾住这光亮,像是非常眷恋似的,温柔地轻轻说。
“第二次了,师姐。”
*
“系统,我还剩几天时间?”
谢知予听见姜屿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又有一道听起来很奇怪的声音回答了她。
……这就是她所说的系统吗。
既然重新联系上了,她是不是也快要回去了?
谢知予闭目躺着,他只是想知道她还有多久离开,可他们接下来谈论的却是与他有关的事。
封印魔渊。这才是姜屿的最终任务。
她只说要他做个好人,原来竟还有这层意思在。
非他不可。命定如此。
谢知予听后只觉得好笑。
他若选择听天由命,早就死在万毒窟里了,哪里还能有今日。
他坐起身来,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姜屿的侧脸,静默良久。
她不信命,他也不信,但人行于世间,总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尝过这般滋味,便不想她再去承受。
谢知予替她擦掉滚落的泪水。
他惯不会安慰人,但此刻面对着姜屿,竟也无师自通了起来。
“别哭。”
“你怎么醒了……”他悄无声息地靠近,让姜屿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任务的事顿时被抛到了脑后,“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再躺一会?”
“不用,我没事了。”
吸收掉的浊气已然被他压制住,面上鳞片都消了下去,只余脖颈上还残留着一些。
他甚至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哭成这样做什么,谁欺负你了?”
姜屿却不放心,小心握住他的手腕,将袖子往上推了推,见他手臂上的鳞片也不见了,这才感觉如释重负。
“唯一一个欺负过我的都昏迷了,还有谁能欺负我。”
她正要松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其他地方不用检查吗?”
姜屿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什么地方?”
“没什么。”谢知予笑了下,握紧了她的手指,“你还没回答我,刚才为什么要哭?”
其实原因他都猜到了,不过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我那不算哭,是看你醒过来,太开心了而已。”
姜屿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他的心情,绝口不提任务。
这让谢知予有些无奈。
他安静看了她一会,手上忽然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先等一下。”姜屿另一只手撑在床边,不动如山,看着他身上还没完全消失的鳞片,话语里稍有迟疑,“你会痛吗?”
“不会。”
听他这么说,姜屿才松了手,主动倾身抱住了他。
只是她对化琉璃了解得不多,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鳞片都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连着血肉,触碰时怎可能不痛。
不过谢知予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疼痛,抱她在怀里,神色如常。
灯烛晃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像纠缠的藤蔓,紧贴在一起。
姜屿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因为她的触碰而慢慢加快,她垂着眼眸,酸涩逼在咫尺,好不容易才忍住泪意,声音刹那间变得沙哑。
“谢知予,要不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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