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因为嫉妒一只蚂蚁吗?
显然?不会。因为两者有着根本性的生殖隔离,压根就不是同一个物种。
这就是元筠姌原先的心态。
可?今非昔比,因为端木砚清的介入,元筠姌不得不低下她那高贵的头颅,开始正?视起蕙质。
蕙质微微一笑,“这就不必了?,妹妹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贸然?去拜见,恐冒犯了?母亲,还?是姐姐先进去吧,姐姐向来是母亲的心头宝,惯会讨母亲欢心,母亲想必很愿意见到姐姐。”
说话间,却见元振从里面出来。
门口的蕙质与元筠姌见状都喊了?声父亲。
元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见蕙质打扮得甚是整齐,便问她去了?哪里,蕙质如实相告,元振脸色有所缓和,忽然?瞥见元筠姌伫立在一旁,便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元筠姌不想元振这般给她没?脸,脑袋一热,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
元振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先不管这些,你?弟弟过几天便到家,你?们姐弟许久未见,想想到时?怎么叙旧吧。”
说罢,也不等她俩回应,兀自走了?。
元陌寒一回到家,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当着宁氏的面,被元振派人押到祠堂。
鉴于?元陌寒这次闯的祸非同凡响,稍有不慎就会牵连整个家族,所以即便是处罚,元振也只除了?让几个心腹留下按着宁氏不让捣乱,其余闲杂人等都被他赶了?出去。
祠堂内,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元振手执布满倒刺的长鞭,命人将?元陌寒全身上下扒了?个精光,只给他留一条亵裤,让人将?他按在长凳上,不顾宁氏在一旁又哭又喊,一鞭接着一鞭往元陌寒身上抽。
足足抽了?将?近一百鞭,元振才?喘着气停手。
心腹见他停手,擒住宁氏的力便放松几分,宁氏立马挣脱束缚,哭嚎着扑向已经不省人事的元陌寒。
宁氏看着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儿子,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去探元陌寒的鼻息,见他还?有气才?算松了?口气,于?是立马厉声让人请大夫。
心腹没?立即动作,而是偏头看向元振,见他微微点?头,才?转身出门。
宝贝儿子伤成这副模样,宁氏纵使?对元振有气也不得不先放一边,先照顾儿子的伤势才?是要紧。
府里突然?大张旗鼓地?请大夫,即便元振有嘱咐下面人低调着些办,可?瞒得了?府外的人,却瞒不过府里的元筠姌与蕙质。
两人稍微一打听便知道受伤的是元陌寒,至于?为什么受伤却没?一个人说得出来。
蕙质对元陌寒感官相当差,比对元筠姌还?差的多。
元筠姌尚且顾及自己嫡长女的风范,虽然?看不起她从没?把她放在眼里,但也正?是如此,导致她从不屑于?欺负她,顶天就是忽视。
哦对,她还?不知道宁氏初初听到太子真正?一见钟情的人是她时?,是有所犹豫准备放过她让她如愿嫁到东宫的,但元筠姌却在旁添了?一把火,让宁氏彻底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来个先斩后奏,要不是宁如风报信及时?,她此刻恐怕已成为顾怀贺的手下亡魂。
这些弯弯绕绕蕙质不知道,所以自然?以为从未面对面欺负过她的元筠姌比元陌寒‘好’。
若说元筠姌是忽视她,那么元陌寒从小?便是逮着机会就打她骂她欺负她。
元陌寒比她小?不了?几岁,从小?又习武强身健体,吃的好营养够,体格子一直比大几岁的她要健硕的多,他铁了?心要欺负蕙质,蕙质当然?没?有反手的余地?。
宁氏其实最疼爱元陌寒,因为元陌寒从小?就爱腻在她身边,一直到元陌寒八岁,元振发了?话,他才?不情不愿不再与宁氏晚上一起睡。
用现代的话讲,元陌寒从小?便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妈宝男。
老妈说东他绝不向西,老妈要他吃肉他绝不喝汤,自然?老妈受了?委屈,他这个做儿子的也要亲自为她出气。
毕竟是小?孩子,又是府里唯一的少爷,更?是世子,有这三层身份护着,他在府里想干什么都能干成。
因此当宁氏在他面前表现出伤心难抑的模样,元陌寒问她她却又欲言又止,这时?宁氏身边的侍女便会告诉他,夫人这般伤心,都是因为后院那对主仆的缘故。
‘那对主仆’指得是谁,元陌寒当然?知道,于?是为了?给母亲出气,便频频找蕙质和莲花的麻烦。
蕙质从小?到大在元陌寒手里吃了?不知多少苦头,钻狗洞,罚跪,被扯头发是家常便饭。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蕙质十二岁那年,他趁莲花姑姑不注意,命小?厮将?蕙质绑到府里一间废弃的柴房。
原本他只是想饿蕙质几天让她长长教训,谁知绑她的几个小?厮见蕙质美?貌便起了?歹心,当天夜里摸黑进了?柴房,想要染指她。
也许是母女连心,即便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久也跟亲生母女无异。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做完活回来的莲花见房间没?有蕙质的身影,以为她贪玩又去外面了?,便去府外找,找了?一圈没?找着人的莲花安慰自己,兴许小?丫头玩累了?自己回府了?。
可?把府里能找的地?方找遍了?,还?是没?能找到。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月亮也很不巧地?被乌云盖住,在没?有灯笼的地?方,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莲花彻底慌了?,连滚带爬跑向元振的书房,哭嚎着蕙质一天没?见人,说她失踪了?,求元振派人找找,甚至搬出韫儿来,跪在书房门外,痛骂元振没?有良心,喊韫儿睁开眼看看,说她唯一的骨血生死不明,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骂元振负心汉,什么难听骂什么。
最终还?是把元振骂了?出来,也许是被韫儿刺激到了?,元振这次对蕙质失踪罕见的重视,让自己的心腹带人将?府里上上下下连一个耗子洞都不放过的搜一遍。
幸亏来人及时?,等搜到蕙质所在的柴房的时?候,那几个小?厮见势不妙都溜了?,只有蕙质衣衫不整躺在地?上。
消息被如实报告给元振,元振既诧异又愤怒,诧异自己府里竟会出现这样的事,愤怒是因为就算自己再不喜欢蕙质,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因此元振下令严查。
元陌寒当时?还?是小?孩,做事当然?说不上天衣无缝,因此很快就被查出来是他派人绑的蕙质,元振很震怒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么小?就干出这样龌龊的事,嚷嚷着要动家法处置他,宁氏自然?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儿子。
第57章
派去给蕙质诊治的大夫也适时回来说, 小姐只?是受了惊吓,身体并未有何损伤。
再加上几个猥亵蕙质的小厮都已经被抓住绑了起?来,到底是唯一的儿子, 再加上宁氏又一副拼命护犊子的模样,因此元振最后也只拽着元陌寒的衣领子扇了他两巴掌,另外将那几个小厮发卖了事?。
之后不知是宁氏怕小孩子不知轻重再闹出事?来,还是元陌寒被元振打了几耳光受到教训, 反正自那以后元陌寒再也?没找过蕙质麻烦,两人以后上元陌寒还会刻意避开蕙质, 实在避不开便学他姐姐那样, 视蕙质为空气,然后快速从她身边走过。
蕙质可不会感激他之后不再找她麻烦,那件事?在蕙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导致她现在对男人生不出半点少女?情思, 甚至会下意识远离他们, 他们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让她防备心拉满, 对男人的警惕心前所未有的高。
这?种情况到现在也?未改善。
就好比当初在杏林遇见宁如风,平心而论, 宁如风是皮相是上上之选, 对她也?算礼貌, 不显轻浮,换了寻常的女?子,怕是早已芳心暗许,可她的心却掀不起?半点涟漪。
即便是端木砚清,那个对她一见钟情并于她在危难之中出手相救的太子殿下, 她之所?以对他有罕见的好感,也?是因为两人至今没有过直接的接触, 顶多是在她出嫁那日,两人隔着一条街道遥遥见过一次面。
这?种距离让蕙质莫名心安,她甚至不切实际地想?,若是两人从此便以这?般距离相处该多好,至于肌肤之亲…
蕙质难得?忧愁起?来,她不确定新婚之夜自己究竟能不能克服内心的障碍。
她与元陌寒有这?样一桩恩怨在,听到他被打的消息后,半点没有动容,甚至连面子功夫也?未做,当着房间里一众侍女?的面重重冷笑一声,便命人将院子门关得?紧紧的,不要让外面的动静打扰她歇息。
然而元筠姌却无法?做到她这?般淡定。
元筠姌自小与这?个弟弟手足情深,一打听到那些?大夫陆陆续续去的是元陌寒的院子,连忙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当看到浑身血肉模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弟弟,和?在一旁哭得?几乎快昏厥过去的母亲,心头一酸,刹那间也?沁出泪来。
可这?场面实在混乱,宁氏那副伤心过头的模样,显然不再适合指挥现场,元筠姌只?好自己担起?责任,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指挥下面人为弟弟诊治。
一直忙到大半夜,这?里的动静才消停下来。
母女?俩围坐在元陌寒的塌前,注视着他的目光满是心疼。
见宁氏终于平静下来,元筠姌才问:“母亲,弟弟究竟犯了何事?,父亲为何要这?般毒打他?”
宁氏怔了怔,才叹了口气,“你婚期将近,你弟弟滞留在南郡久久不归,你父亲自然是又急又怒,好不容易着人将他从南郡带回来,你父亲便想?着给他说一门亲事?,让他成?家立业,从此安下心来,可这?孩子却是一根筋,死活不愿意?,你父亲一生气,便……”宁氏哽咽着说不下去。
元筠姌眼见母亲又要哭,忙安慰她,“这?事?父亲虽然做的过火,可毕竟是弟弟有错在先,只?是不知父亲相中了哪家小姐?”
元陌寒被打的真正原因肯定不能和?元筠姌说,这?事?牵扯太大,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份风险,于是宁氏便依照真相为蓝本,随便捏造了一个原因给元筠姌。
说他因为不愿娶妻才被元振打,也?是因为想?到元振说他在北境被擒住时,身边跟着一位女?子,这?才临时起?意?捏造这?个谎言。
本身就是随口胡诌,哪有那么多思量考究?只?是元筠姌此刻刨根问底,若不说出个准确的名字,这?谎怕也?是撒不下去。
想?到前段时间冯氏总在她耳边念叨自己女?儿多么多么贤惠得?体,温柔可人,便含糊道:“人你也?认识,就是礼部侍郎王家的小姐。”
宁氏只?是随便搪塞元筠姌,希望不要继续刨根问底,可这?回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元振心里的儿媳妇人选还真是王蔓宜!
三个月后。
“不!”
“我不娶!”
随之而来一阵瓷器被摔碎的噼里啪啦声。
世子房里的自然是上好瓷器,可即便再好,摔碎的声音再是清脆,也?是刺耳的。
三个月的修养足够元陌寒这?个习武之人下地。
元筠姌一进来,便看到满地的碎片渣子,和?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元陌寒。
她皱着眉,一边命人将世子扶起?来,一边命人将地上处理干净。
元陌寒坐在宁氏专门让人给她打造的软椅上,盯着元筠姌欲言又止的神情,盯了好半天,才蓦地笑了笑,“姐,你也?是来劝我的?”
元筠姌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轻柔着声音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你姐,自然希望你能找到合自己心意?的女?子,这?些?天我考虑了方方面面,总算为你想?了办法?。”
“你且告诉姐姐,你究竟看上了哪家的小姐?若是家世足够,我便劝父亲母亲给她家下聘礼,娶来做你的正妻,若是家世不足,也?没妨碍,可以纳为偏房。至于父亲母亲那,你无需担心,母亲自然是向着你的,父亲那边可能有些?难办,不过等?姐姐嫁到太子府后,父亲少不得?要顾及太子殿下些?,不敢轻易驳斥我的建议,如若再不行?……”
元筠姌皱了皱眉,咬牙道:“我便求太子殿下出面,别人的话父亲可能不听,但太子殿下的话他一定不敢不听。”
元筠姌心知肚明端木砚清不喜欢自己,若是真要求他出面,这?其?中艰难可想?而知,但她还是做出了承诺,可见有多疼爱这?个弟弟。
元陌寒却半点没有被亲姐这?细致全面的打算感动到,只?是一个劲地苦笑,“没用的,姐,我除非能出府,出京城,否则我与她这?辈子都再无可能。”
倘若他当初没有被连隽蛊惑鬼迷心窍带着洛芊姈奔赴北境,甚至再糟糕点,他与洛芊姈一同在北境被擒,两个人一起?被押回京城,元筠姌的这?个办法?都无异于是最佳之策。
可偏偏天意?弄人,造成?如今这?个不死不活的局面。
他除非逃出京城,重新偷渡到北狄,否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姈儿,更别提和?她长相厮守。
元振对元陌寒闯的祸实在心有余悸,生怕他在两个姐姐大婚的期间又闹出事?来,于是派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死侍守在他住的院子周围,将整个院子围得?铁桶一般。
除非元陌寒长了翅膀能飞出去,或者是当世不出之绝顶高手,否则绝无可能出得?了镇国公府。
想?到这?,元陌寒不由得?更加绝望,他既没有长翅膀,更不是绝顶高手。
元筠姌没想?到自己深思熟虑的万全之策竟然被亲弟弟干脆利落的否定,颇有种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腔真心错付的挫败感,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火气,没好气问道:“哟,是哪家的小姐?这?不行?,那不行?,还需要你这?个堂堂国公府世子逃出京城才有希望?难不成?比什么公主郡主的还尊贵?公主郡主在这?京城也?能轻易寻到,偏她这?位不知家世门第?的小姐却偏偏出了京城却不行??”
元陌寒听不得?有人阴阳怪气他的心上人,即使这?人是他敬爱的长姐也?不行?,于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元筠姌眼见弟弟生气了才没继续嘲讽,只?是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子能被自己弟弟这?样在乎,连一句关于她的说道都听不得?。
但无论她怎么对元陌寒旁敲侧击,元陌寒都不肯吐出半个字,像是要把这?桩心事?彻底烂在心里。
再三个月后,太子大婚。
蕙质如愿嫁进东宫。
新婚当晚,端木砚清不出意?外地来了蕙质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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