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言,恰是直击郁涵予之心,举杯一敬,“传闻沈老板已经伤重去世,可是实情?”
他问的隐晦,但沈菱歌知道他想问的是余时安,点点头,满上一杯,也是一口饮下。
郁涵予轻叹一声,仰头饮下,又道:“余公子当真忍心将沈家家业全然赠予首辅大人?”
“那郁老板今日为何不敢直言拒签军令状?”沈菱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停下手上的动作,直直逼视着他。
面对这目光,郁涵予微愣了片刻,又笑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好个‘半点不由人’,来。”沈菱歌端起酒杯,朝他扬了扬,然后仰头饮尽杯中酒,脸颊染上两抹红霞。余光见郁涵予手臂似有血迹,这便放下酒杯,指了指,“郁老板这是受伤了?”
“哦……”郁涵予极为不自然地遮住伤口,“浅儿她……”
听他一说,沈菱歌才想起自己回到酒席时,安浅拿着玉鞭盯着他落笔。
想来这伤口便是那时所致。
那些年,安浅在郁府被郁家大哥鞭笞,而后郁涵予也不愿认她与孩子,逼迫她饮下滑胎之药。
因而,瞧着郁涵予的伤口,她也没有半分同情之意。
“她为何会成了首辅大人的宠妾,你可知晓?”
郁涵予也只是摇摇头,“她好些了便悄然离去,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恨我,想借首辅之力对付我……”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原是我欠她。”
沈菱歌扯扯嘴角,没有多言,对于郁家兄弟与安浅的事,各有立场。
她亦掌家,也知郁涵予的无奈之处,但说句绝情也毫不为过。如今与心爱之人横眉冷对,又怨得了谁。
若是承担不起,便不要去招惹。
想起这话,顿觉耳熟……
差点忘了,这是在郁家亭中,余时安对此事的一句评价。
“时候不早了,在下先告辞。”郁涵予说着,朝对面的沈菱歌微鞠躬,起身向门口走去。
沈菱歌也没有相送,如今情势,大家能顾住自身已是不易,倒也不必过于热络。
荷塘中荷叶将将立起,沈菱歌借着月色,手执酒杯,立于栏。
举杯,“时安,敬你!”
美酒滑落于池塘中,传出叮咚作响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动听。
“余公子这是在敬谁?”
“谁?”
头顶响起那沙哑的声音,光听着,便已知晓是谁,只是沈菱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
她眼波流转,撑着栏杆,身子探了出去,抬首望去。
却见那先前还穿着青色长袍的呼延玉已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站在亭子的顶上,衣衫猎猎作响,他脸颊两边垂落而下的几缕发丝随风轻扬,更显得身姿精壮修长,清冷孤绝。
他低下头望着她,配合着那面具,更像是在嘲笑她。
当沈菱歌见着呼延玉时,心下飞速思量,确认刚刚与郁涵予的谈话中没有暴露身份。
这才不耐烦道:“呼延大人何时有这宵小伎俩?跑到别人屋顶上偷听。”
“本官若真想偷听,刚刚便不会唤你。”
这是何逻辑,那唤之前,该听的不是还是听了吗?
不过沈菱歌此时身份不能暴露,还是低调些为好,“大人既喜爱在下这亭子,那便欣赏着。在下先行休息了。”
说完,也不顾呼延玉的反应,收回了身子,走向庭外的长廊。
且至亭檐下,眼前被一道白影笼罩,她再向前一步便会直直撞上身前之人。
原来是那呼延玉从亭上飘落而下,阻住了沈菱歌的去路。
心里咯噔一下,沈菱歌只觉此人阴魂不散,该不会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好男色吧?
思及此,沈菱歌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着,“大人深夜找在下所为何事呢?”
呼延玉没有说话,而是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沈菱歌不禁往后退了退,最终被抵在亭中的石桌上。
桌上酒杯倾倒,未饮完的美酒,撒了一桌。
呼延玉向她凑去,沈菱歌身体向一旁倾斜,想躲开他的亲近,但她的肩膀已被按住。
冰凉的面具贴着她的脸颊,那坚硬的面具令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触碰只是一瞬,呼延玉却从沈菱歌身后捻起她之前用过的酒杯,斟上酒之后,轻轻晃了晃,“不错。”
身前一空,眉尖微蹙,却不知他这个不错所指为何。
“大人,这是……”沈菱歌还未来得及阻止,呼延玉已用她的杯盏将美酒渡入口中。
看着一个异族大汉用自己的杯盏,又听闻他好男色,这样的场面任谁看到都得升起阵阵寒意吧!
“那个……呼延大人,您找在下……”沈菱歌斟酌着措辞,毕竟尚未摸清楚呼延玉的目的。
“无事,只是觉得,今晚那几个女子,都没有余公子有趣,便来看看你。”呼延玉漫不经心地说道。
只是沈菱歌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大人,还请三思。”
“无需三思,待本官此次事成,便娶你过府。”呼延玉身子一转,翘起二郎腿,坐在了石凳上,手上还捏着那只杯盏。
??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成亲嫁娶完全不需要征得另一方的同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