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濯呼吸略显局促,在他冰冷的眼神下没敢上前做什么,只眼巴巴撑着伞,一眨不眨地注视他,“你问。”
    最瞧不得男人这般惺惺作态,江照雪厌恶地偏过头,道:“前世你到底有没有对江家斩尽杀绝。”
    “当然没有!”萧濯急切道,下意识想要上前攥住江照雪的肩头,又克制住,“阿雪,我怎么可能会对你的亲人赶尽杀绝,我只是——”
    江照雪打断他,“你只是想要吓唬我,想要我离不开你,然后像金丝雀一样攀附你,讨好你,承受你所有的好与不好,对么?”
    萧濯唇瓣翕动,喉结艰涩难言,“阿雪……”
    “不过也可以理解。”江照雪讥诮一笑,“冷宫废妃之子,年少时在冷宫受尽冷眼,什么都不曾拥有,但凡有些什么宝贵的东西,都会被宫人抢走,骂你不配这样金贵的物什。”
    “所以后来哪怕有了我,你也始终怀疑我与萧觉,与云有行,哪怕我对你予取予求,你也不愿放下心,因为在你的认知里,只有将我彻底变成与你同样的人,染上和你一样的脏污,才永远不会离开你。”
    “陛下,臣说得对么?”
    萧濯闭上眼,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疼意。
    先是胀痛,然后变成密密麻麻地刺痛,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啃食他的血肉。
    “萧濯,你该庆幸我父亲最后还活着。”江照雪冷声道。
    “阿雪,我知错了。”他强忍着剧痛,艰难开口,“我会改,你信我……信我好不好?”
    江照雪睨着他,缓缓勾起唇,“好啊。”
    萧濯眼睛一亮,竟连胸口都不那么让他痛苦了。
    “不过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萧濯唇边不自觉勾起一丝狼狈笑意,“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为你去做,只要你愿意再信我一次。”
    “你能查到萧觉卖官之事,手里定有部分证据。”江照雪直直望入他眼底,淡淡道,“我要你将证据销毁,然后将我手中这份册子,用你的字迹誊抄一份,去与陛下请罪,说卖官之事皆是你所为,让我去追查,也只是想逼迫我为你陷害给太子殿下。”
    萧濯唇边的笑淡了下去,牙关咬紧,“你让我去做的事,就是给萧觉开脱,让我去顶他的罪?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江照雪眉眼讥诮,轻声启唇:“你不是说想要好好爱我么?帮我替萧觉顶一回罪怎么了?”
    “还是说,这些只是你的客套之词。”
    萧濯心脏又开始痛了,眼前阵阵发黑,就连说话都迟钝起来,“我没有……我是真的爱你……阿雪,我只想爱你……你别生气……”
    “话谁都会说。”江照雪乜了他一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说罢,转身要走,手腕就被人死死抓住。
    “我去!”萧濯颤声道,“我去,只要这样能让你高兴,我就去。”
    “嗯。”江照雪抽回手,不紧不慢用帕子擦过指尖每一寸,“正好今日你也进宫,陛下就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罢。”
    “……好,都听你的。”萧濯低着头,分明还如从前那般高大伟岸,却再没了那股桀骜难驯的气势。
    见江照雪转身要走,他又没忍住唤住,“阿雪,这里就是我与你说过的,以前住过的冷宫。”
    他仍旧试图唤起他的君后的半分心软。
    “哦。”江照雪回过头,不耐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第53章 咬我做什么?有本事去咬别的男人
    “……没关系么?”萧濯失神道。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他似乎永远地失去了。
    江照雪的心软,江照雪的心疼,都不再独属于他。
    面前的人并不搭理他的喃喃自语,转身离开的身影,削薄,修长,一如记忆中最令人心折的模样。
    回不去了。
    萧濯神色怔忪,盯着冷宫墙脚那块已然褪色的墙砖。
    回不去了。
    可等江照雪的脚步声全然听不见后,他怅然若失的面容又忽而一变,眉头下压,狭长的眸子凝聚着浓稠的黑雾。
    “萧、觉。”他缓慢地从舌尖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在咀嚼恨意,“当初你母亲替你抢得太子之位,如今,你还想抢走他?”
    “汪!”一只体型高大的獒犬自冷宫的狗洞里挤出来,灰棕色的毛发灰扑扑的,尾巴兴奋地摇晃,不停地围着他打转,像是从他身上闻见某种喜欢的气味。
    但很快就失落地垂下头,呜咽一声,犬牙上叼着一根红绳,红绳下方坠着一个已然陈旧的月白色香囊。
    它叼得尤为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的舌头弄脏了香囊,只可怜巴巴地叼着末端的红绳。
    这只獒犬赫然就是阿柴。
    男人掀了掀眼皮,从它口中取出香囊,蹲下身,一只手搭在阿柴头上,随意摸了摸,“阿柴,有人想抢走我们的阿雪,该怎么办呢?”
    “汪!”阿柴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吼,亮出尖牙,一口咬在萧濯指尖。
    “啧。”萧濯吃痛,眉头一皱,抬头狠狠拍了下它的脑袋,咬牙道,“蠢狗,就会窝里横!你咬我做什么?有本事去咬别的男人。”
    阿柴自是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寻到了主人遗失的香囊,不但没有奖励,还被打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