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记忆很简单,也不会对大脑有损害。”
姜岁转头看着步鸥,道:“人类的智慧确实非常可贵。”
步鸥:“只是格剌西亚那边可能不会同意。”
“不听话的小狗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姜岁淡声说:“他会同意的。”
步鸥一顿。
每当她觉得姜岁已经和一个人类无限接近时,他又会不经意的露出独属于神明的冷漠,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理解感情到底有多可贵,就算你把一颗滚烫灼热只为他跳动的心脏从胸腔里硬生生的剖出来,他也不会多看一眼,这就是神明。
他不会对任何人慈悲,也不会对任何人残忍,因为万事万物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毫无价值。
而格剌西亚,就是那个殉道者。
“我明白了。”步鸥道;“在那之前,您想见他一面吗?”
“不必了。”姜岁说:“我要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神殿封锁,任何人都不要来找我。”
“好的。”步鸥轻声,“谨遵您的意愿。”
……
“看来你失败了哦?”步鸥按了电梯门,这边一片都是员工宿舍——大概没人能想到时空管理局的局长也住在员工宿舍,大家都觉得她应该住独栋别墅开超级跑车,每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事实上,步鸥到点上班到点下班,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社畜。
格剌西亚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外套,帽子压住了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他垂着纤薄的眼皮,脸上的表情很淡,乍看上去就像是没睡醒。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步鸥走进去,转头看着格剌西亚:“怎么不说话?还沉浸在失败的悲伤之中?”
格剌西亚终于抬起眼睫,“你现在很像是个看见心上人男朋友求婚失败从而幸灾乐祸的路人甲。”
步鸥微笑:“我倒是不介意做这样一个路人甲,但你是他男朋友吗?他可是毫不犹豫就要洗掉你的记忆的。”
格剌西亚不说话了。
“目前只有我能收留你了,流浪小狗。”步鸥慢悠悠的说:“你主人不要你了。”
格剌西亚:“即便我现在的力量被封印,弄死你的本事还是有的,我没有那么做仅仅是因为姜岁会生气,而不是我做不到,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步鸥耸耸肩,“你要是对姜岁也这么硬气就好了,可惜你只会摇着尾巴围着他打转,他还看都不看你一眼。”
格剌西亚:“……”
这个女人的嘴巴真应该被缝起来。
到了步鸥的住处,她道:“你暂时住在这里吧,我最近很忙,应该都在办公室住不会回来。”
面对这份好意,格剌西亚只是冷笑了一声。
“啊对了,现在我们可以清洗记忆了吗?”步鸥偏头看着格剌西亚,“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在小世界里对那位神明做了什么,可以跟我说说看吗?”
格剌西亚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和他只是……”
“度过了平凡的一生。”
……
姜岁封锁神殿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眠。
过去的无法计数的时间里,他经常会用睡眠打发时间,但这是他第一次做梦。
梦里他回到了自己降生的伊始,那时候一切都是混沌的,漆黑而空旷,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在这永恒的看不见尽头的仿佛永远不会流动的时间河流里,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孤独。
那种孤独远比任何东西都要来的强烈,茫茫的宇宙之间,只有一个意识,谁都无法想象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姜岁就回到了那个时候,再一次品尝了那长久的孤独,只是这一次他恍惚间听见人声,他不太确定那是谁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似乎是在呼唤他的名字。
姜岁忽然睁开眼睛,看见的仍旧是被风吹拂的白纱,鸽群仍旧在空中盘旋,就连落在它们翅膀上的金光都未曾改变,就好像他上一秒才刚刚闭上眼睛。
但他知道,这里已经过去了上百年。
尘封了上百年的神殿重新打开,天际传来遥远的钟声,步鸥听见声音,打开办公室的窗户,正看见矗立云端的神殿发出柔和的金光,她匆忙赶往神殿,就见姜岁正一步步迈下台阶,步鸥露出一个笑:“您好,休息的还好吗?”
“嗯。”姜岁点头,顿了顿又问:“格剌西亚呢"
“他如今在管理局工作,现在应该在某个小世界里。”步鸥说:“需要我联系他吗?”
“不必。”姜岁道:“既然你在,陪我见个人。”
步鸥有些好奇姜岁要见的人是谁,等到了地方,却见这里只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居民楼,一楼带有小花园,园子里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在晒太阳。
姜岁推开篱笆门走进去,老人睁开眼睛,看见姜岁后愣了愣:“……你一点都没变呀。”
“你变了很多。”姜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我预感到今天是你的死期,所以来见你最后一面。”
步鸥这才想起这人是当年那个叫做夏芙的年轻姑娘,只是如今已经苍老的完全看不出年轻时候的漂亮了。
“我也感觉到啦。”夏芙笑笑,“很高兴你来看我。其实一直都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岁说:“我并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