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樱跪下去,轻轻拂开干草,对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道:“娘,我回来了。”
那女人躺在地上,简直像一段行将就木的枯树,她张开口,连连咳嗽了数声,就在007以为她要把自己咳晕过去时,细若浮丝的声音才从她的喉咙里挤出来:“大夫……”
小七樱的眼睛灰暗了几分,小声道:“很多人都在陈大夫那里,他一时半会过不来。”
女人作势要起身,七樱见状,懂事地将手臂穿过她的腋下,吃力将女人扶起:“娘?”
“那里……”女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颤巍巍指了下灶台,“下面有块饼,你把它吃了吧。”
七樱一愣:“但……”
“我们就不必了,”女人虽很虚弱,语气里却透出一股毋庸置疑,“反正也是将死之人……”
她转向七樱,后者肮脏而小小的脸庞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女人枯井般的双眸透出些许光亮:“七樱,你一定要活下去……”
又是一阵咳嗽,七樱到处翻找,好不容易寻得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替女人擦去嘴角的污渍:“娘,你休息吧。”
女人点了点头,艰难躺下。
七樱则将布条展开,上面一块触目惊心的血迹,她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将布条塞在怀中,对女人道:“我去喂鸡。”
女人点了下头,缓缓闭上眼。
七樱在原地站了一会,007以为她要出去,没想到她先走到灶旁,将女人说的那块饼子翻了出来。
说是饼,其实也只有七樱的半个巴掌大小,上面还有些许霉斑,七樱小心翼翼地挑掉发馊的地方,又找了个干净的碗,倒了半碗开水,把饼子泡在里面。
七樱端着那碗饼,重新回到草堆旁。
“姐姐,”她对剩下的一个成年人道,“起来吃饭吧。”
约莫十七岁左右的少女睁眼,轻轻摇了下头。
“你当我没听到娘说的吗,”她沙哑道,“小樱,这个你自己吃了。”
七樱眨眨眼,竟没坚持:“好。”
她替少女整理了下稻草,将饼子分成两份,又朝两个小孩走去,007跟在她身后,似乎已经遇见会发生的事情了。
果然,七樱又依次询问了两个孩子是否要吃饭,小孩哪里懂那么多,接过碗就忙不迭开始吞咽,七樱耐心地等他们吃完,又替两个孩子修整了一番,才端起碗出了屋。
007忙跟上去。
它一出去,就看到七樱蹲在门口,小小的女孩抱着个破碗,小心翼翼地喝着泡饼的水,007望着她努力不漏下一滴水的模样,心里有些发酸。
“宿主……”它凑上去,小声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可令007错愕的是,七樱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宿主?”
007还以为是她没有听到,又上下来回转了好几圈,但就算它都凑到了七樱眼前,后者却像是看不到007似的,径直起身朝后院走去。
007慌了。
在它的设想里,只要能找到七樱,她们就可以马上离开幻境,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七樱居然对它没有反应?!
难道……
它猛地想到什么,心下一凉。
它忽略了一点——这不是简单的幻境,而是王虫针对七樱特意设下的陷阱,对七樱而言,这些都是真实在上演的事实,只有她本人意识过来,才能从幻境中脱身。
但要怎么让她察觉……
007心焦如焚,但它的声音根本无法传达到七樱身边,眼下所能做的只有跟紧七樱,免得她离开自己视线。
007追在七樱身后,看着这不足十岁的孩子喂鸡洒水,打扫屋子,熬药烧水……忙活了足足三四个小时,连天都暗了下来,她却还不休息,在房间里点了一台小油灯,开始编竹篓。
应该是拿去卖钱吧,007都飞累了,蹲在桌上看着七樱,后者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还有第二道视线,她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竹条,稚嫩的脸上透出与这个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稳。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两道敲门声。
007诧异,都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但七樱却眼睛一亮,丢下编到一半的竹篓,忙不迭跑了出去,片刻后,她带着陈大夫进来了。
陈大夫:“你娘在哪里?她们情况怎么样?”
“都睡下了,”七樱懂事道,“大夫,您要先喝杯水吗?”
陈大夫的模样比早上相比又憔悴了点,应该是看了很多患者,他摇了下头,简短道:“去看病人吧。”
整个诊脉的过程并不长,陈大夫进屋不过十几分钟后,就直接出来了,七樱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下:“大夫……”
她才开口,头上便落下一只手。
“七樱,”陈大夫的眼中透着复杂的光,他望着这个年幼却乖巧的女孩,长长叹了口气,“我还会再来的。”
七樱愣了下,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007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后来的两周,陈大夫依旧每晚会来,但他问诊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且有时出来后,身上还会带着些许鲜红的斑点。
“没事,”见七樱盯着他,他掩饰地笑了下,“肺痨病人有时候会咳血,不是什么大碍。”
七樱沉默了下,才道:“前几天,村里是不是办了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