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过后,社区隔壁搬来了新的一家人。
新邻居家里最小的女儿比他们大一届,刚刚升入高中,因为顺路的缘故,偶尔会在早上去学校时同行一段路。
江昕月不像小时候那样傲慢,又或者把它更好的隐藏起来。因此,她跟学姐相处的不错。
“周末你别来烦我,我要给学姐补课。”
“?”陆贽侧头。
她不知道是在向他的不满还是他的疑惑解释,“她要上糕点烘焙课,所以不常去学校,要补的内容都很基础。”
“……”
“你干嘛不高兴。”
“没有。”
“别太小气,”她只是假装在意一下他的心情,根本不纠结答案,“大不了学姐给我送的甜品分你一半。”
陆贽非常讨厌青春期女生之间的亲密关系,理所当然把他排除在外,但是江昕月乐在其中,比起陆贽,显然是温柔又会做甜点的学姐更会讨她欢心。
“不过,陆贽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学姐问。
江昕月看了眼旁边的少年,他戴着耳机好像没听见的样子,于是无所谓地替他回答,“他有自闭症。”
“……”
没人看见的地方,陆贽悄悄侧头弯起一点笑意。
他的语言,他的感情,他看向谁的视线,江昕月全部都要操纵,这种近似偏执的傲慢的控制欲,不也是她身上可爱的一部分吗。
学姐在分岔路前把精心准备的早餐交给江昕月,提到自己以后想当西点师。
“这里是我的梦想。”
她交付纸袋的动作因此显得郑重了起来。
“梦想?”江昕月走了一段路之后还在思考,“这只能算事业规划吧,明明是很普通顺理成章的事情。”
“……”
她本性里傲慢的高高在上的一面,依旧只会在他面前无所顾忌。
“要说的话,我的梦想是成为按照自己的想法控制别人的……”
陆贽漫不经心地接,“女巫吗?”
“不。”她在他面前停下脚步,顿住的动作让她低下来的声音也无比清晰,她说,“神。”
霎那间她的身影映在晨曦中清晰可见。
她傲慢的野心,病态的控制欲,偏执到常人难以理解的完美主义,自灵魂深处的底色明明白白地浮现出来,落进他凝视过来的目光里。
然而这些很快又被她用一个少女最擅长使用的、轻佻无害的笑容掩饰过去,“开玩笑的。你呢?”
潮湿的水汽漫上来,淹没了口鼻。
陆贽在轻微的窒息感中想到,他没办法不爱这样独树一帜的江昕月。
“你以后想做什么?”
“……”
“陆贽,你对我有秘密了。”
香樟树的影、阳光和晨风缓缓流淌在少年的眼睛里,他的沉默并不出于自愿,因此才耐人寻味,“你要听吗?”
“说说看。”
他越过她的肩头,“全是让你生气的话。”
“……”
“再问我真的说了。”
陆贽有一道防线,并不明晰、但确实立在那里,在她决定整个人踏进去之前,其实没有办法撼动他的平静。
所以总是她先忍不住动气。
在教室里拆开早餐包装,拆到最后一个,突然“啪”地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动静吸引了全班望过来的目光。
江昕月却一无所觉,恼怒的神色浮上眉宇,她瞪着陆贽,连他现在的安静都让她火冒三丈。
陆贽坐在位置上,抬头看她,“手不痛吗?”
痛死了。
“要你管。”她咬着牙说,“你以后肯定会因为吃太多蛋糕变成胖子。”
“我又得罪你了?”
“哼。”
江昕月移开手,露出掌心下那封署名的情书,信封上面字迹清楚写着陆贽的名字,因此早上学姐那格外郑重的态度有了解释。
是朋友被抢走的气愤,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没有多做解释,丢下一句熟悉的话转身就走。
“你烦死了。”
她喜欢他。
陆贽靠着椅背,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慢条斯理捡起满桌杂物丢进垃圾桶里。
第二天没有人给江昕月送早餐。
第三天、第四天……第七天,江昕月好像这才意识到不管是早餐还是补习,学姐都不会再出现了。
她没问陆贽怎么处理,更不可能给他好脸色,反而抱怨。
“都怪你,以后再也没有好吃的甜点了。”
他闻言只是懒散地侧头,看见倒映在街道橱窗玻璃里,她在旁边露出一个有点任性又有点坏心眼的笑容。
“没办法,只好自己买啦。”江昕月随手把他拉进路边的一家蛋糕店,“我请你。”
事实上,她随便买的蛋糕完全没有平常好吃,除了外表精致,口感味道都一无是处,江昕月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一勺一勺挖着奶油逼他张嘴直到吃完。
……
店门口的风铃声,融化的奶油,不舒服的胃。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陆贽。
她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