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疏桐看着她:“不用,谢谢。陈女士或许还没吃饱,记得提醒她多吃一点儿。她大概没有休息好,请在她睡前给她热杯牛奶。”
保姆愣了愣,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时,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秋疏桐走到屋外时,有点儿茫然,不知所措。她径直朝院子走去,越过停靠在外头的车辆,司机犹疑着探出身子,出声喊她:“池小姐,是要回去了吗?”
回去?回哪里啊?
秋疏桐仰头望天,天空暗沉沉的,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无法给她指明方向。
她也不知道她该回哪里。
温砚岭打来电话时,陈焱仍旧坐于餐桌前,电话响了无数声,她才好似惊醒一般,怔怔地接起来。
她听到听筒那端急切的男声传来:“你在哪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家?”
陈焱安静了一会儿,才好似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对听筒那端说:“她还没有到家吗?”
“......”温砚岭不知道秋疏桐的手机怎么会出现在陈焱手里,顿了顿,问她,“她去哪里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的手机怎么落下了?”
“我不知道。”陈焱的嗓音嘶哑,“她刚刚说自己不是池零露,把手机还给我了,还说会尽快搬出去。出门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拿,我看她也没有带钱在身上,这么晚了,你知道她能去哪儿吗?”
听陈焱这么说,温砚岭一下子明白过来。沉默许久,他才说:“抱歉。”
陈焱今天听到了无数声抱歉,真心的,难过的,惭愧的,可她并不想接受。握着听筒的手指止不住颤抖,眼里的泪水也跟着汩汩地往下落,缓了好长时间,她才开口说话,疲惫而难过:“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的不安全,麻烦你去找一找她,好吗?”
“好。”温砚岭答应下来,认真地思考一番,猜测秋疏桐能去的地方。
没有钱,没有身份,没有手机,也无家可归,他不知道她现在会去哪儿。
冥思苦想了半天,温砚岭死马当作活马医般,抓起玄关柜子上的车钥匙,快步往院里走去。
他发动汽车,朝城市的另一个方向行驶,将车子开得飞快。
半小时后,车子终于在自家小区楼下停稳。
温砚岭解开安全带,快速下车。
今天的天气不好,有风无云,世界是一团浓烈而深邃的黑。
满目黑暗里,他看到楼底电梯门前,那一道熟悉而清瘦的背影。
第89章
已经晚上九点半,整个小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说实话,秋疏桐来过温砚岭家许多次,但是印象里,这么晚来还是第一次。
电梯不停地上下运行,最后停在了1楼,头顶的感应灯明明灭灭,最终彻底暗了下来。秋疏桐盯着楼层显示器,始终不敢上前一步,按下那个上行按键。
她独自站在电梯门前,一张脸迷茫而无措,脑袋也跟着放空,不知在思考什么,仿佛对身后的动静浑然未觉,只是紧紧地盯着那道许久不曾打开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秋疏桐猛然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温砚岭还在家里等她。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口袋,想要掏出手机来。结果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她有些心慌地以为自己将手机弄丢了,想要弯腰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
正准备回头,沿着来时的路寻找时,脚刚踏出去一步,她忽然想起刚刚出门时,她将手机还给了陈焱,此刻的她身上空无一物。
心脏传来“咚”的一声,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掷了一颗石子,剧烈晃动后余波不断,振出一阵酸麻感,苦涩泛滥。
秋疏桐觉得好像随着手机交还回去,身上的许多东西也跟着被她弄丢了,但她想不明白是什么。
她不由地站在原地发懵,像是一个在公园丢了玩具不知所措的孩子,迷茫,心慌,无所适从。时间每过去一秒,这种惶恐的感觉便会加深一分。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像是害怕吓到她,声音很轻很轻:“疏桐。”
秋疏桐微微顿了顿。
“竟……”她下意识地回头,视野里水雾弥漫,她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明明模糊不清,但她还是认出了来人,“竟然被你找到了啊。”
“竟然”这个词令温砚岭心中一恸。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秋疏桐缓慢地抬起头来,朝他看过去,眼里尽是伤感。
暗沉的天空下,温砚岭身着一件黑色衬衣,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秋疏桐眨了眨眼,双眼模糊不清,以至于怀疑他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
她轻轻地握了握拳头,说:“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就让司机把我送到了这里。但是大晚上的来这儿,妈妈和颐娴肯定会担心,所以我没敢上楼去惊扰她们,还好你来了。”
与其说是害怕惊扰,倒不如说是害怕面对她们。
从陈焱家离开,秋疏桐感到十分愧疚,为自己长时间的欺瞒和谎言。被人揭穿时,比起羞愧,她更多的是害怕,怕令她难过,也怕自己辜负了她这么久的信赖。这种情感在面对陈焱时不断侵袭心脏,面对朱婉微和温颐娴时,想必也不会轻松。
所以她没敢上楼。
电梯“叮”的一声,楼道的感应灯亮起,墙上多出了一道身形挺拔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