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话鼎鼎大名,即使大鹏魔王不学无术,此时亦醒过神来:“水神共工?”
    除了这位活跃于数千年前,狂暴恣睢而不可约束的远古神祇之外,谁还能担得起“本源”二字呢?
    作为最原始而古老的神明,“六天故气”之一,共工之威能法力,的确不是而今的星君可以媲美。也唯有他的天赋权柄,才能轻易号令天下一切江河湖海,在三江源施展无可思议的秘法。
    只是……
    “水神共工已经被娲——被囚禁了吧?”大鹏小声道。
    作为上古水神,共工最为出名的事迹,倒不是兴风作浪的种种神通,而是早年与祝融争为天子,怒而触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维绝,硬生生逼得娲皇亲自出手,炼石补天,料理残局。而作为元凶罪魁,共工、祝融这对冤家都没有等到封神之战,便被娲皇施法封禁,迄今数千年不见踪影。
    被娲皇囚禁的钦犯,难道还能偷渡出来不成?大鹏妖王仔细想了想自己的本事,觉着胜算不大。
    “大王也不必紧张。”黑影淡淡道:“水神当然是被囚禁了。但共工司掌的本源,是水性中至为狂暴、扭曲、不可约束的一面。即使是娲——即使是她的无边法力,又能令世界一切水体都俯首帖耳,归于绝对的平和宁静么?只要水流还在涌动泛滥,共工的神力便永远存在,绝不可消除。所以,我们也不必解除封禁,只要设法唤醒水神残余的力量,便足以办这件大事。”
    他瞥了一眼山谷中幽静蜿蜒的河流,悠悠补了一句:
    “不过,共工的力量一旦强盛,想来也会吸引她的注意吧?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吸引注意——什么?!”
    丝毫不出所料,大鹏的脸色变得比山下的树皮更绿。
    妖王当然对自己的法力极有自信,即使做下这无可计算的滔天罪恶,日后面临天庭与灵山的围剿,那也绝无畏惧胆怯可言。但他到底只是自信而不是没有脑子的傻·逼,基本的常识还是不敢有疏忽的。而现在——现在的情形,毫无疑问便触及到大鹏妖王绝对的底线了。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黑影,语气都变得扭曲了:
    “你脑壳里装的是什么?水吗?——难道收集共工神力的仪式之一,就是往脑子里注水?”
    黑影被这奇特的比喻震得微微一愣,颇为无语的安抚:
    “大王何必惊惶至此……”
    “我是生生被你拖累下水,我不惊惶谁惊惶?莫不成你要告诉我,你有法子对付她?”
    “那一位的神通只能以‘无可思议’形容,当然对付不了。”黑影道:“但我们本也不必‘对付’。大王可知那一位的来历?”
    妖王哼了一声:“普天之下,又有谁人不知?那不是先天地而生,开天辟地、化育万物的大女神么?”
    “大王说得不错。”黑影微笑道:“先天地而生,先万物而生,自然也先人类而生——某种意义上,这位大女神也是远古遗留的神祇,与天地同源的‘故气’,‘道’的化身之一。她的位格当然尊崇无比,但论起本源,与共工等古神,其实也颇有相似之处。她是天下万物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古神的母亲?”
    “古神同气连枝,一兴俱兴,彼此之间各有感应。一旦大女神现身此三界之中,那么神力所及,一切古神故气随之应和,法力神通定当激增至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今古神衰微,仅仅只能靠血祭苟延残喘,可只要获得了女神一星半点的气机,那么顷刻间便能恢复至往日触断天柱地维的全盛姿态,那样的强盛威能,就是天庭也未必能轻易弹压了。”
    “……当然,再怎么强盛的威能,也必定不是大女神的对手,大概连麻烦都算不上。”黑影柔声道:“不过,大女神固然能轻易镇压宵小,这个脆弱而敏感的世界,却未必能承受得起双方冲突的力量。一旦神力失控,三界濒于崩坏,大女神又当如何?她舍得亲手销毁自己精心缔造,倾尽一切心血的珍贵世界么?——也正因如此,自远古蛮荒之后,那一位尊神可是千万年都没有再降临过世间啦。”
    “天下当然有无往不利的神通。但是大王,即使尊贵如大女神,那也是决计不能随心所欲、无所不为的。”
    眼见大鹏妖王默然不语,神色间颇有心动。黑影趁热打铁,循循善诱:
    “不过,大女神虽不能轻易降世,却未必不能洞悉我等的谋划,设法旁敲侧击。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要先发制人,才算稳妥。”
    妖王沉吟片刻,终究缓缓点头。
    ·
    眼见龙王已经旋转着飞出九霄云外,旁观的仙人们也不再逗留,纷纷应和下广成子的邀约,随着真人呼唤,架起云头往昆仑山而去。
    祥云瑞气四处飘散,仙影霞光随之隐没。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凡人林貌正自懵逼,却忽见空中一道金光闪过,猴哥自远处一个跟头翻来;而后是云雾缭绕,瑞气纷呈,光影中又浮出了广成子的身形。
    广成子微微而笑,向猴王颔首:“大圣脱困之后,这分身幻形之术用得也是炉火纯青了。”
    大圣瘪了瘪嘴,颇为不满:“你这老官,做事也是偷偷摸摸!有什么事不好大大方方的讲,非要单独将咱留下来?”
    广成子笑道:“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要请大圣做个见证而已——我们先前的赌约,而今还没有眉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