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珍妮特的故乡彩石镇,她在那里有个未婚夫。
不过这是发生在珍妮特14岁的时候,在那之前她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未婚夫。
那时日光毒辣,蝉躲在树荫背后发出嘎吱嘎吱的单调尖叫。由于小镇上所有网络体统的崩坏,于是全校的学生都被迫在烈日当头时集中在学校广场中央的新政府的旗帜下,听校长坐在办公室里用导线对全校广播落榜和入榜的学生名单。
当时由于教育资源的紧缺,所以每个学年都会固定淘汰一定比例的人,如同某种教学任务般,一个班如果开始时有四十个学生的话,可能到最后就只会剩下两三个学生。
当时珍妮特没有去参加这场堪称凌迟的集会,就在所有学生们都提心吊胆的听着校长念出下一个名字时,她正沿着那条途径彩石镇的河流,幻想着像隧道中的列车一样穿越这个镇子。
珍妮特不记得那时自己有没有找到那条离开镇子的路,她只记得自己最后犹豫了,她想念雅各布,实在是担心如果自己离开的话,雅各布就会被关在笼子里被人遗忘然后孤独的死去。所以她又原路折返,她加快脚步飞速奔跑,但回家时月亮还是悄悄的挂在了头顶。
回家时雅各布还在乖乖的呆笼子里。虽然他已经睡着了,但是珍妮特还是强行把他叫醒,让他看她捉的萤火虫。
珍妮特兴奋的将塑料瓶中的萤火虫展示给雅各布,脏兮兮的手指隔着塑料跟着萤火虫动来动去:“一闪一闪的,就像落在地上的小星星。”
“可怜的小家伙,它本该自由的飞行交配,如今却要像我一样被人类囚禁在这小小的弹丸之地,直至生命终结。”笼子里的小鸟侧着脸,阴阳怪气的扫兴说:“不过至少它很快就会饿死,不会像我一样一辈子都浪费在这里。”
“雅各布,这里不好吗?”
小鸟偏着脑袋,用一只眼睛盯着珍妮特:“如果我要是知道离开故乡后就会给人类当一辈子的小摆设,那我宁愿在故乡的森林里当一辈子的野兽。”
珍妮特低下头,这时已经很晚了,但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所以也没有人催她赶紧去上床睡觉。她沉思着在雅各布的笼子前坐下,盯着瓶中那只飞来飞去,徒劳的寻找出口的小光点。她慢慢拧开瓶盖,看着那颗小星星轻盈的向着窗外飞去。
“雅各布,如果我放你走的话,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没等雅各布回答,她就立刻补充道:“学校里教我非凡知识的老师说我有一定的魔法天赋,他写了封推荐信,说我可以去霍斯曼的行政中心申请当一名猎人。”
“猎人,啧。”小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冷冷的浇灭珍妮特的幻想:“我知道啊,待遇优厚,跑来跑去的让你很心动对吧?但是那就是一个幌子,用来管理和监控魔法使用者的借口。”
她终于忍不住生气了,红着脸大声说:“不许你这样说!”
雅各布翻了个白眼:“好吧。我记得今天好像是公布成绩的日子。你考得怎样?”
“.…..”
珍妮特别过头,雅各布也没有再谈起这个话题。但之后他们就夏天、天气、小镇的八卦啊之类的聊啊聊,直到瞌睡虫爬满珍妮特的眼睛,让她发出充满睡意的鼾声后,这场漫无边际的对话才终于结束。
所以,珍妮特的父母也是直到半个月后,听着周围的邻居们炫耀的分享和好奇的打探成绩后,他们才终于知道了自己女儿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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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珍妮特落下一个停顿,约书亚稍微在脑中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虽然珍妮特还没开口把这段经历说完,但他能够预料到故事之后的大概发展。
作为一个生活在新公历时代,远离城市文化辐射的小镇姑娘。在父母认为她在学业上毫无天赋,终于不用为过去旧公历时代遗留的惯性为女儿的教育继续苦恼而松了口气时。他们当然会考虑把女儿嫁出去。
为了防止珍妮特聊着聊着把话题越扯越多,约书亚总结道:“所以他们给你安排了一个未婚夫?”珍妮特嗯了一声后,约书亚不禁皱眉。他不赞许这样的行为,但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对父母的想法:“嗯…你的未婚夫是怎样的人呢?”
珍妮特用一种观察者般的眼神盯着约书亚,眼球上下飞快转动之后,她平静自然的说:
“他强奸了我。”
“.…..”
约书亚暗示自己停下,他应该安静的听她把这段经历讲完,因为这是既是尊重,也是一场交易。
“他的父亲是我们镇采石场的老板,几乎每个镇民结婚时都会请他们家的人作为贵宾来出席婚礼。”少女柔软的手指从他的指缝间滑入,带着微热的汗液贴合他掌心的缝隙,她沉默了许久,好似下了番很大的决心后才继续这个故事:“我们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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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学校的老师几次来找过珍妮特的父母,但他们说什么也不再同意让女儿继续坐回教室了。
珍妮特的父母很爱珍妮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觉得女儿并不是个学习的料。所以比起继续把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投入“读书”这个无底洞中,让珍妮特像这个镇子的所有普通女孩那样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才是正确的道路。毕竟光是珍妮特的几个好友就已经有了结婚对象,曾经一起长大的安妮塔,更是在13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孩子。
所以珍妮特真的该有一个未婚夫了。
不过一开始母亲原本是打算把珍妮特介绍给镇里木匠的儿子,但谁知道珍妮特反倒在朋友婚礼宴会上被彩石镇最大的家族的儿子给看上了。
而男方的家长也很快有了动作,于是两家一来二合就把事情谈上,把珍妮特送去了未婚夫家进行新娘学习。
“他一开始对我很绅士。”珍妮特闭上了眼睛,她的心情和她不展的愁眉一样沉重。回忆这些事让她的内心抽痛,但她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过去分享给约书亚,仿佛他陪她一起经历过这段岁月:“我…那段时间,我每天的行程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珍妮特,你没必要勉强自己。”他合上珍妮特微微颤抖的手,摇头用格外柔和的声音制止:“反复回忆痛苦并不能让你获得治愈。痛苦的记忆就在那里,它是负面情绪的开关。”他真切的盯着已经泪流满面的珍妮特说:“我知道你想要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过去全部给我,我知道你的痛苦,珍妮特,你可以放心的把它交给我,但是——”他为她拭去泪水,用舌尖舔舐微咸的肌肤:“你不能强迫自己向我坦白一切,珍妮特,你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约书亚……”
她几乎泣不成声,但约书亚温柔的如慈母般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说:“所以,让我们把这段略过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雅各布!”她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脯间,双臂紧勒他的腰骨:“他说,那我们一起逃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一个不用再过这种日子的地方,去一个能让你再次微笑的地方。我带你走,我们一起去能自由自在的地方。”
约书亚怔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内部融出一条缝隙。
“珍妮特,没事的,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你已经逃出来了。”约书亚在她前额上留下克制的一吻,他的手掌拂过她的背脊,他的脸颊贴在她热乎乎的小脸上,良久他开口道:
“珍妮特,在我小时候,我遇到了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即使今日也依然困扰着我,让我深感忧虑,寝食难安。”他看着珍妮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瞧着自己,满心满眼都是溢出的爱。但他伸手遮住这双眼睛,低声说:“我小时候...我也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的泰迪熊乔治。那时我们就像现在的你和雅各布,几乎做什么都在一起,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他忽然熄声,仿佛像是害怕惊动了什么般眼珠在眼球中来回晃动,搜索着某个不存在的东西。
约书亚几乎呢喃道:“但是有一天,乔治活过来了,他开始对我说话,要求我做一些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