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找回小儿子,尤茗才知道愧疚、后悔和失去儿子等等情绪对她造成的折磨,和蒯意受的苦比起来,有多微不足道。
    她不该嫁给蒯承允。
    不该在蒯承允用错误教学方法的时候选择妥协。
    不该只顾着争吵,没有发现蒯承允诱导蒯意自己走到监控死角。
    不该给蒯意种下了善良的种子,又无力保护没有长成的幼苗。
    不该教育蒯意不能撒谎,让他无所顾忌的将想法告诉恶魔。
    最不该告诉蒯意,没有不爱孩子的爸爸妈妈,让单纯的蒯意没有防备心的落入蒯承允的陷阱。
    太多不该了。
    她历数着她的错误,不想遗漏一处。
    当知道她所有的错误决定,全部反噬到蒯意身上的时候,尤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儿子,怎么做,才能弥补一二。
    病房里很安静。
    蒯意平躺在病床上,眼睛直直的看向天花板。
    尤茗的二女儿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妈,我和哥去找医生再问问具体情况。”
    说完,拽着旁边的男人走出病房。
    蒯意是最小的,尤茗的其他子女早已成年。
    蒯、尤两家是大家族,尤茗手里有尤家的股份,财力并不比蒯家小。
    尤茗和蒯承允离婚时,两人的孩子选择跟着谁都不亏。
    他们兄妹两本就是跟着尤家姓。
    父母离婚时,不用费心选择,自动跟着妈妈尤茗。
    对回来的蒯意,尤倩薇是不满的。
    从小,她看着蒯意受尽父母的宠爱,
    失踪后父母因为他吵架离婚,她的妈妈终日寻找心爱的小儿子,哪里顾得上她。
    走在走廊里,尤倩薇小声道:“哥,蒯意回来,爸还成了犯罪分子,名下的资产不知道能剩下多少,那两个早晚也得回来攀附妈妈,你甘心属于我们的家产被瓜分?”
    男人没有提蒯家的弟弟妹妹,眼神儿犹疑道:“蒯意都这样了。”
    显然,他也不想再多出任何一个分家产的,不过是对蒯意能活着继承母亲的财产存疑。
    “哥,你不会那么傻吧。”尤倩薇嗤笑一声,“爸那么疼爱蒯意,能让他受多少苦,要不是不愿意做实验员,不会落到成为实验体的下场,现在装成这样博取妈的同情,指不定打着分走更多家产的打算。”
    ……
    两人小声交谈着从时元嘉身边路过。
    兄妹两人没有在意背着身的时元嘉,只当是哪个病人的家属守在病房外。
    在两人走后,时元嘉转身走向病房。
    他开始担心起蒯意以后的生活。
    尤家,好像不是一个修养的好地方。
    除非尤茗彻底将蒯意和她其他的孩子隔开,否则难免会发生冲突。
    时元嘉没有掩藏脚步声。
    察觉到有人来,尤茗转身查看。
    见到是时元嘉,立刻站起身来道:“时治愈师,您怎么来了。”
    时元嘉笑道:“来看看意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蒯意的眼睛转了转,看向时元嘉的方向,“军……士……哥……哥……”
    走到病床前,时元嘉抱着花蹲下。
    将花凑在蒯意的眼前,笑着轻声道:“意意,感觉身体怎么样,这是哥哥给你买的花,祝你早日康复的。”
    淡淡的花香传来,很好闻。
    眼前的笑,同他在实验室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如出一辙,笑容前簇拥着朵朵盛开的鲜花。
    是这个军士哥哥将他救出来的,可以信任。
    潜意识里生出这样的念头,蒯意试探着伸手,试图抚摸花瓣。
    感知到生机,像触电般倏地收回手。
    “没关系的,是送给你的,可以摸。”时元嘉的手指摸上花瓣,边做着示范,鼓励的看向蒯意。
    能尝试感知外界,情况就不是最差的。
    有喜欢的东西,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两人的眼神儿对视,时元嘉一直面带笑容鼓励的看向蒯意。
    手下时不时的摸一摸花瓣,不厌其烦的做示范。
    蒯意不动,他也不动,执着又耐心的等待小少年迈出探索世界的第一步。
    时间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蒯意垂眸看向梅如月花,慢慢地伸手。
    期间,他会抬眸再去看时元嘉。
    像是被危险吓的不敢出窝的小动物,探出头来试探外面的环境。
    学着时元嘉的样子,蒯意尝试的摸向花瓣。
    指尖接触到花瓣,软软的、滑滑的,有着轻微凸起的纹理质感,还有些湿凉,带着奇异的柔软弹性。
    “香……软……软……”,蒯意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他对花的喜欢。
    尤茗捂住嘴,眼含着泪。
    自她见到蒯意,蒯意一直是不同外人交流的状态。
    只在初见她时叫了一声妈妈,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心理医师诊断过,说蒯意会陷入自我囚禁的世界里,拒绝与外人交流。
    这是被困实验室多年发展出来的自我保护机制。
    不受蒯意控制。
    一旦他感知到任何有伤害到他的可能,便会陷入这样的情绪。
    伤害到他的可能不是真的能伤害到他,而是蒯意感知到一星半点儿的情绪不适,哪怕是个没有恶意的陌生人,让蒯意产生不安的感觉,都会进入那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