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笑声,听着苍凉。
满月在一旁看得眯了眼睛,心下唏嘘,突然同情也理解纪烨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浪荡性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吴不好将人看好,又让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宫里。
挂羊头的事情已毕,就剩下卖狗肉了。
紫元被司慎言安排先行,见到满月时,直接言明尊主和公子在找的重要东西被杜泽成带在身上了。
这般传话,满月即刻明白,是单片机。
繁花府在帝魁道,是自蚩尤道回都城的必经之路,李晟赶落着杜泽成连夜出发,全是为了不给他在自己地盘上应急筹谋的机会。
赶路一日,深夜到了繁花府郊外。官军扎营整肃,一切看上去平静得违和。
满月刚和紫元寻到块暗中监视的好地势,十二红鸟便寻来了。
司慎言紧跟而至,他与满月只几日没见,却有种将对方揽进怀里狠狠抱住的冲动,无奈碍着紫元在一旁,没这么干。
“后半夜动手。”满月心思在事儿上,他当然也想司慎言,但他更想让这不知真假的虚幻结束。
司慎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紫元,遂决定当人家不存在。他靠近满月,大大方方展开披风,将人一揽入怀:“合一会儿眼,我盯着。”
满月身子紧绷了一瞬,又屈服于对方怀抱的温柔和暖,偏头倚在他颈侧,蹭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紫元在一边看着,觉得尊主对公子真好,这种好他也不是头一次见了,但上次戚莫笑在他脸颊上蹭了那一下,仿佛把少年心底的什么情愫蹭发了芽——这样亲密的距离,只怕非要是两肋插刀的兄弟才行!
月上中天,就在一切都归于静寂时。
官道上突然窸窸窣窣响起脚步声。繁花府郊外有山丘,稀碎的声音被拢住了,荡在旷野里,听着让人心慌。
脚步声轻快却杂乱,人数似乎极多。对方并没有刻意隐匿行踪,满月第一时间便警醒了,很快北卫巡营官军也发现不对。
军哨戒备声响,但夜太黑了。
满月三人身处高地,隐约从对方前行的步速看出,那些人不是庸手,不似官军,而是江湖人。
他看向司慎言,司慎言也摇头。
变故使然,满月向紫元低声道:“你去三里外让戒备的弟兄们来接应,怕是要出篓子。”
紫元身形一晃,不见了。
片刻的功夫,不速客们已经变换队形,成了个包围圈,把官军营地围拢起来。粗略看,乌泱泱的大概有五六百人。
李晟将军此次前来押人,带得是禁军北卫的龙腾营,三百五十人,人数不多,都是骑军。
杜泽成毕竟没反,明接暗押他一人回都城述职,劳动整个龙腾营绰绰有余了。
而且,就算真的反了,也是祁王佣兵,杜泽成手下可没什么私兵可调。
满月道:“难不成祁王真的不顾纪烨性命了?”
司慎言摇头:“中午都城传信回来,说祁王还好好在府里呢。”
满月捏着眉心,也想不通。突然他一拍额头:“魏鸣!”
怎么把这个人忘了!
那个曾经易容成张日尧模样的魏鸣,也是杜泽成送给祁王的。
都城内被软禁的,说不定早就不是祁王本人了。
满月苦笑,纪烨倒真了解自己亲爹。
若真如此,真正的祁王现在在哪里呢?
然而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李晟上过战阵,算不得慌乱,他命营中掌灯,结坚壁阵。
营地里登时点亮火把无数。
繁花府郊外,休工的残桥边,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李晟整装上马,一句“来者何人”还飘在空中,数道光亮已经疾冲过来。
流矢擦出火,目标并非是特定的人,而是军帐。“嘙”的一声之后,是“嚓啦”地碎裂,帐子一下着了火,烧起大片。
又是那种箭头上带着助燃料的火琉璃。
风助火势,眼看火烧连营。
对方片语没有,一派能动手就不动口的狠厉风格。
李晟喝道:“左翼结鹰袭阵冲击,右翼对环阵缓冲!”
既然守不住,索性不守了。他不信江湖人众能胜过训练有素的官军。
战令下,他又向副将道:“事情蹊跷,去看护好杜大人!”
副将只知道打起来了,全没闹明白唱得到底是哪一出。他领命,带着十人小队,疾行至杜泽成帐门口。
杜泽成此时正掀开帘子往外看呢。
他连外衣都没披,头发半散着,刚才大约已经歇下了。
乍看也是一脸懵。
可杜大人心思毕竟不单纯,一见火光冲天,喊杀声阵阵,心里便飞快地做了盘算。他面儿上不动声色:“路将军,这是怎么了?”
路副将话不多说,行礼道:“国尉大人快些更衣,未知敌袭。”
杜泽成顺口应承,回手扯过门边的外衣穿上,头发随便挽个髻用木簪别上,慌忙跟着对方往外走。
要说那路副将,其实一直是一副半护半防的姿态。可无奈他心有余力不足,杜泽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出两步,突然一回身,非常明目张胆——
让路副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腰刀被对方抽在手里,还挽了个花。
探囊取物不过如此,他却丝毫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