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效果颇合满月之意,他轻声笑着,顺着司慎言的力道,重新在他怀里躺下。
    司慎言把他散乱的头发拢好,道:“真把我吓出毛病来,我看你怎么办?”
    纪满月道:“少来,你哪儿有这么不禁吓。”
    司慎言哄着他:“好了,你该休息。”他扬手灭了矮桌上的灯。
    营帐里顿时暗了,硕果仅存一盏豆油小灯。火光透过屏风打进来,看什么都只是个影儿。
    满月道:“我睡不着。”
    司慎言想了片刻,呢喃似的讲:“从前啊,有一位会魔法的侠士,他有一种很特别的能力,他如果去亲吻清风,清风会睡着;他如果去亲吻海水,海水会睡着;可是他什么也没亲,只是每天晚上,亲亲他心爱的人……”说着,他在满月眼睛上亲了一下,“睡吧,我心爱的人,你累了。”(※)
    这故事的原型是个哄孩子的童话。
    满月小时候听过,司慎言也必然不会是最近才听来的。
    他虽然就着司慎言的亲吻合了眼睛,却更睡不着了。
    片刻,司慎言察觉出他微妙的不对劲:“怎么了?这个故事太油腻吗,那本座还是给你念段儿经吧。”
    满月摇着头,睁开眼睛看他。
    黑暗里,他的眼睛像桃花潭水一样深邃又透彻,里面藏得是说不出的情绪,他问不出这个故事是谁给你讲的这种话,但……
    他搂紧了司慎言的腰,轻声道:“你……司叔叔的事情,我听说了。”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司慎言如今对父亲的感情不可能再如火焰般炽烈。经过岁月的磨砺,那团火已经把能烧的都烧尽,诸多情绪化作飞灰散了个干净。留下的,是百炼成金的执念,这份执念深重、纯粹又坚韧,让他懂得珍惜眼前人,偶尔会疯狂却早已经没了冲动。
    司慎言先愣了下,接着就笑了,刮着满月的鼻尖:“你好敏感哦,这故事就是他给我讲的,但我现在已经能平静的和你谈论他、谈论过往,所以我没事。”
    满月看他这样子,庆幸又心疼:他没有心魔,但要经历怎样的锤炼,才能让他如现在这般模样?
    满月想说回去之后,他会陪他、会帮他,又觉得这样的许约,是一张空头支票,空泛得不实际,美好却虚假。
    还不如待到那天来了,他直接帮他做些什么。
    如果司慎言什么都不需要他做,那他就陪着他,天堂、人间或是地狱,他们都有彼此,不会孤单的。
    不知何时起,他们成为彼此的软肋,亦要做彼此的坚盾。
    满月搂着司慎言,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抚。
    就这样拥着,再没说话,终于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是个童话故事,原型和亲的是什么都已经忘记了。
    第99章 乐坊伎司
    二人这般疯闹, 本以为会是一觉到天亮。
    没想到,纪满月还是做了噩梦。
    断崖边,司慎言一跃而下。
    满月冲过去拉人, 二人的指尖擦错而过。正这时候, 有笑声传来, 他晃神回头, 身后哪里有人……
    再向崖边看,凝神寻找司慎言跻身于哪片凸起上, 目光所及山崖立面站满了人——祁王、杜泽成、许小楼、张日尧、厉怜……
    他们都在冲他笑。
    有人狰狞,有人温和。
    唯独没有司慎言。
    “阿檀——”满月在梦里凄声大喊。
    倏忽一下激灵得睁了眼。
    还是夜间,还是军帐中, 还是司慎言怀里。
    纪满月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突突突”的,透过骨血穿透耳膜, 冲击着精神。他捏捏眉心,就着司慎言的怀抱缓心思。
    行军榻不大宽敞, 满月怕自己不小心碰到司慎言伤口,睡前躺得斜。
    可睡着睡着, 又抱在一起了。
    不知是他扎到人家怀里去的,还是那人把他捞回来的。
    司慎言伤得不算轻, 睡得比从前沉。满月轻微的悸颤, 没把他惊醒。
    他呼吸还沉缓着。
    伤药的凉苦味道被司慎言的体温暖着, 扑面而来,隐约混着一丝极淡的血气。
    惶惶不安的纪满月,暗骂自己矫情。
    这样近的距离依旧不足以让人安心。
    满月忍不住靠得更紧,耳朵几乎严丝合缝在对方心口上。爱人的沉稳有力的心声入耳。
    那么鲜活,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 抚慰着他。
    某人接二连三往人怀里钻, 司慎言没彻底醒神,也稍微被唤醒了意识,习惯性地在他发顶上贴吻了下,抱他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含糊道:“睡吧,我在呢。”
    满月终于一觉睡到他那精准的生物钟响铃,半个梦没再做。
    十日之后,纪大人回都城,幸不辱命地把悬星图的所有者平安带回皇上面前。
    竞咸帝不拿司慎言安危当回事的心思,在他的帝王心面前不值一提,他甚至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道绣衣御史刺杀敌军主帅有大功,官随职升,一下子提成了正三品。
    纪满月更是因为身份骤变,被在都城内御赐府邸,不用再给丰年看家了。
    这日下朝,皇上单留住满月。
    “不用拘谨。”御书房内,皇上示意满月坐,之后就是片刻的静默。
    二人都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