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也看着他,只觉得眼眶发紧,喉头干涩。他拘于礼节和面子,想过很多种可能性,设计数套应对的方案,也可没有一种方案里,有这一部分。
得有十秒钟,池羽咬紧了嘴唇,声音颤抖而低沉:“你说句话。”
刚刚得知黄鹤死讯,送池羽回酒店那一路上,梁牧也都在走神。池羽前脚下车,他就看路边停进一辆红色汉兰达。
可下一秒,后备箱打开。里面不是雪板、睡袋和怎么都散不去的雾气。而是折叠好的卡通儿童推车。他就在那个时候梦醒。
那一刻,他没在想着什么高山滑雪纪录片。什么策划书,word文档,赞助商,所有宏图壮志都只是借口。他根本没自己臆想的那么伟大。
他在想,池羽那个汉兰达后备箱能装下半个宇宙,哪怕世界末日了,也能在他的后备箱窝上十天半个月。遮光板一罩,他也想不计后果,不问前程,就吻他到天旋地转,明天也看不见。
于是,他就这样做了。
梁牧也低头,拽着池羽的领子,把他推到墙上,用力地吻他,一遍又一遍。
消防通道昏暗狭窄,气氛潮湿而燥热,嘴唇碰上嘴唇,那一刻积雪坚冰也融化。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似乎是把楼道残存的氧气都耗尽,可梁牧也仍拽着他的衣领不愿放手。
黑暗之中,池羽偷得片刻喘息。可他神色坦然,此刻终于是又放松了点,他竟然弯起眼睛笑了。
震撼先到,随后又是钝痛。梁牧也想,他拒绝过他一次,伤害过他两次,惩罚过他无数次。事到如今,竟然还是他勇敢,是他先迈出一步。
“不用。”梁牧也说。
“不用什么——”
“池羽,你不用求。你也不用被原谅。”
“那你,那能不能……”池羽刚开口,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他神经本来就绷得很紧,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是消防门突然被大力打开,而郑成岭小跑着进来。
“哎哎,有话好好说啊,怎么还上手了……”他离得远,只看得见梁牧也背影,他两只手都放在池羽的t恤领子上,差点以为两个人是起了什么冲突,而梁牧也要欺负他。
离近了,看到池羽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误会,也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老钟跟我说在这儿找你……”郑成岭尴尬地说。
“老郑,”梁牧也后背上薄汗都出了一层,无奈道,“就不能等我一下?”
“我是有点急事。”
梁牧也这才松开手,替他整理好衣领,转过头来:“嗯,你说。”
“我跟慧慧聊天,她说她全程给章阿姨直播来着,阿姨跟我说,你和牧也的发言让我特别感动。”
“章……”梁牧也短时间内大脑缺氧,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黄鹤妈妈,章阿姨?所以她……又同意了?”
“不仅如此,你猜她怎么说。”
“老郑,咱都这样了,就别卖关子了。”
“她说,并不是她跟电影节审核组说的不让上。她确实在某个场合跟主办方聊过这件事,表达过自己的担忧,可那是两个月以前了。她从来没说过,我不想让这片子上映。”郑成岭一股气说完。
梁牧也差点又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和郑成岭对视一秒,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也顾不得池羽在场,就破口大骂:“我操!我操他妈的杨立峰。”
主办方说为了照顾家属情绪无法上映,可家属却说没这个事。两者相权,梁牧也当然是信在其中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家属。主办方背后是谁,不就是他的老对头,立峰探险的杨立峰,卡着他的片子不让上。
“提家属的名字,估计是想用人命关天的事儿来压压我们,估计他们是赌定了我们不敢追究吧。”
“那他们还真是赌错了。”
“那……就是还有救?”
梁牧也这几天来,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以一种快要猝死的劲头在重新剪辑,现在眼底全是红血丝,声音也沙哑。
他坚定道:“有没有救,都得救。”
郑成岭说着打开了手机,“最近一班回北京的飞机是晚上七点半,我们还赶得及,老钟刚好要开车送慧慧,重庆这地方,还就他会开……”
梁牧也看了看表,下定决心,说:“走,现在就走!”
池羽刚刚经历了情感世界的剧变,此刻又见证眼前一场飓风。他思维完全跟不上他俩的谈话,正呆立在旁边,忘掉了自己打好的全部草稿。
然而,对方此刻生命中,似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这名字听着耳熟,他知道梁牧也最近一年多,一直都在为《攀》这部电影而努力,而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他已经等了两个月,或者说快两年。他不介意再等上两天。
梁牧也也意识到了。他转过脸对着他,压着声音说: “池羽,你等着我。哪儿都别去,好好等我回来。”
语气很坚定,眼神里面也压不住光,像在分享一道仅有彼此知道的秘诀。
“我还要——”池羽刚开口,梁牧也便伸出手,克制地摸了摸他的脸,指尖划过眼角那块疤痕。是他记忆中的形状。
还要去瑞士,还有下面的训练,vitesse承诺的的单板大电影,还有其他约定在身。
一秒,两秒,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