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猛地攥起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肚子,一下一下全用了死力气。
“华儿!华儿!莫要如此啊!”
车平锦心痛到泪水汹涌,用仅存的左臂紧紧抱住车昭华,泣声道:
“华儿,都是爹爹的错,爹爹当初应该拒绝你爷爷,爹爹应该拦着爷爷,是爹爹毫无作为,这才害了你!”
“华儿,爹爹和爷爷都后悔了,是我们的错!你不要伤害自己,你是爹爹和爷爷最后的念想了!”
车昭华突然停了动作。
她呆呆抬起头来,看着泪流满面的爹爹,她噙着泪点了点头。
她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小腹正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之前她明明也这般做过,可腹中孩子始终安然无恙,只是这一次,不知她正巧捶在了何处,竟......
或许,这个本就不该出世的孩子也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憎恶与嫌弃,在慢慢离开她了。
车昭华缓缓直起腰来,忍着剧痛默不作声。
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
“爹爹,我们先和乔将军说清楚,放丽娘娘自由吧。”
车昭华忽然换了个话题,而且显得格外冷静,让车平锦一时无措。
可望着车昭华坚决到不容动摇的面庞,车平锦也只能苦笑着点头了。
方才他和昭华那番话,想必乔忠国也听出来了。
见自家爹爹点了头,车昭华这才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她转身看向一旁的乔忠国,屈膝一福,随即平静地将车太师的计划和盘托出。
末了,她才仰头笑道:“乔将军,实情便是如此,丽娘娘从头到尾都是深受其害的无辜之人。”
“晚辈听闻乔将军大义,一路行来从不曾滥杀无辜,且丽娘娘今夜还助北归王擒拿了金裕王那个畜牲。”
“北国已经战败,按理来说,晚辈实在没有资格同乔将军说这些,但丽娘娘之劫难因晚辈而起,今夜,晚辈也只能觍着脸,求乔将军放丽娘娘一条生路。”
“至于晚辈连同肚子的孽种,要杀要剐全凭乔将军定夺。”
话至此处,车昭华再次屈膝,冲乔忠国深深一福,久久不曾起身。
丽姬听到这里,不由满脸动容。
她并没有将沈元白为她安排的出路告诉车昭华,毕竟她除了自己与孩子,身上还背着阿朵她们的性命。
她可以不恨车昭华,但车太师是罪魁祸首之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车昭华交心的。
今夜之所以会冒险将车昭华带上,也只是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恻隐罢了。
出发之前她便想好了,若半路遇到雍军,他们不肯放走车昭华,那她也会毫不犹豫撇下车小姐,带着阿朵她们出宫的。
对车昭华,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丽姬怎么也没想到,到了“生死关头”,车昭华竟当真毫不犹豫自揭伤疤,字字句句皆是为她谋划出路。
这样坦荡磊落、言而有信的车家小姐,若不曾被金裕王和车太师所误,明明能寻一举案齐眉的良人,安稳幸福过一辈子的.......
思及此,丽姬眼里不由闪过一抹哀凄。
她见过太多深陷泥淖的女子,而车昭华原本那般光鲜耀眼,今昔对比愈加让她遗憾不已。
乔忠国面对车昭华言辞恳切的一番话,抬手虚扶了一下。
“本将早已知晓丽娘娘的无辜,此番并无为难她的意思,也自会派人送她平安出宫。”
“不过在此之前,本将还有些许疑惑,想请丽娘娘为本将解释一二。”
丽姬听闻此言,当即猜到,沈元白果然替她运作过了。
不过乔忠国要问她问题?应该事关沈元白与金裕王吧?她......能说吗?可是她好像也并没有选择......
丽姬难掩欢喜,毕竟逃脱樊笼这件事她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但沈元白于她有恩,她心中又不免纠结。
就在此时,一旁阿朵忽然低呼一声:“娘娘,您快看车小姐!”
此言瞬间将所有人都目光都引到了车昭华身上,只见她面色惨白惨白的,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
众人顺着阿朵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车昭华那浅色的衣裙上已经洇开了一大片刺眼的血渍。
丽姬双眸猛地瞪圆了,同为身怀有孕的女子,她哪能不明白,如此大的出血代表了什么!
“车小姐!”
丽姬疾步上前,乔忠国已经蹙着眉,先一步将几乎要跌倒在地的车昭华扶住了。
车平锦吓得面色雪白,急忙上前将车昭华拢住,口中颤呼:“华儿!”
剧痛蔓延开来,车昭华冷得打了个寒颤,嘴角的笑容却那般真心实意。
“它要走了,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终于要走了.......”
丽姬看到车昭华那恍若解脱的笑容,心头刺痛难当,忍不住落了泪。
“车小姐,你不该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这样连你也会......”
车昭华摇了摇头,不在意了,她真的不在意了。
“丽娘娘,车家欠你,我......我只能偿还到这个地步了。”
“对不住,你.......你是极好的女子,愿你今后挣脱一切桎梏,事事皆能得偿所愿。”
“爹爹......爹爹......”
“一定要将华儿和娘葬在一处,娘最是疼华儿,娘定已经在天上为华儿急得团团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