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雪走,红梅丸就是想得太多了,总是对狐狸受害者抱有没必要的同情。
“想什么呢?”大狐狸帮我涂着粉底,“笑嘻嘻的。”
“嗯?没什么,”我收敛了一下不太善良的笑意,“想到红梅丸了。”
“也对,你和悟君住到东京确实叫人放心不下,鬼切跟着,安全是安全了,但日常生活总是不方便,”他忧心忡忡,“不如带上红梅丸吧,他机灵又不会像狐狸那么油滑,小孩子也没忌讳,叫他办什么事都方便。”
我看了一眼跪坐在廊下的雪童子,他礼节是极到位的,规规矩矩一丝不苟,身上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赤色艳丽花朵吸引来了一只小小的蝴蝶,是那种最常见最普通的菜粉蝶。红梅丸也注意到了,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天然缭绕的寒气却逼退了蝴蝶,他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依旧规规矩矩跪坐着,像一具精美昂贵的人偶。
“算了吧,”我缩回来,“让他跟着爸爸吧,没有老实人调戏,你会寂寞的。”
“这话说的,把爸爸当什么人了。”
“这还用说吗,闲得发慌的中老年大美人。”
“‘中老年’和‘大美人’是不可以放在一起用的哦。”
“好了吗阿樱?”五条悟吵吵嚷嚷从外面进来,“到系腰带那一步了吗?”
“不许过来,悟君,”大狐狸用宽大的袖子挡在我和他之间,“你们还没有正式成婚。”
“我来送腰带,”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回答,“爸爸你自己说的嘛,‘第一次用心挑选的腰带要亲手交给自己的妻子’。”
我探头一看,他手里捧着那条西阵织的腰带,咧着大白牙笑得天真无邪。
“仪式上不能系这条,要系纯白色的,”大狐狸美人叹气,“悟君,今天不仅是你娶妻,也是我嫁女儿,你这样我也会觉得慌乱不安的,如果我情绪出问题你的婚姻也不会乐观到哪儿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我明白了。”五条悟迅速回答,放下腰带,走到缘侧和红梅丸排排坐,又扭过头,“但是,那个,腰带……”
“仪式后的宴席上换色打褂再系那条。”
“哦!”
选女婿确实得擦亮眼睛,嗯哼?
在五条不间断的言语骚扰下,大狐狸有条不紊地帮我画上精致的妆容、穿上挂下,还仁慈地容许五条悟帮我系腰带。伏黑甚尔在挣钱上确实非常用心,和服的穿戴这么复杂的学问也能耐着性子调教五条悟,除了我爸和六眼的少爷,恐怕他是世界上最了解我身高三围肩宽臂长的人了,有的时候我还真佩服他这种纯目测就能准确把握尺码的本事。少爷动作有一点点生疏,但是很专心致志,太鼓结也打得像模像样,然后认真在一边观摩大狐狸帮我整理褶皱。
幸亏婚礼定在三月末,不然穿这么身行头也够热得慌的。
而且五条悟对和服的特殊喜好我也是有点看不懂,明明是传统人家出身的大少爷,按理来说应该从小到大看烦了穿和服的人才对,可每次我哪怕穿最朴素的江户小纹他都控制不了六眼的注意力。
眼下就是,从我穿好白无垢、戴好角隐,一直到仪式开始,五条悟一直用做梦一样的表情看着我,老实说幸亏五条家没看见少爷这不争气的样子,不然我可受不了娘家婆家两边同时指指点点。
“值此良辰吉日,我们举行婚礼。今后愿相和、相敬如宾,相守夫妻之道,同甘共苦,共渡和平生活,为子孙繁荣昌盛铺平道路,终生不变。平成二十二年三月三十一日。”五条悟认认真真举着誓词念,“夫,五条悟。”扭脸看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生怕我会突然悔婚一样。
我忍着笑,尽量维持着端庄的仪态:“妻,金羽宫琉璃樱。”
他摸摸胸口,把心放回去,露出个很孩子气的灿烂笑容,倾身过来想像在东京塔那会儿时来一个誓言之吻。我叫周围妖怪们的调笑弄得怪不好意思的,轻轻推开他让他别闹,反倒叫他捉住手亲了亲指尖。
大妖怪们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通宵喝酒,早就上头了,碍于大狐狸的武力镇压在念誓词的时候安静了一会儿,仪式一结束马上就开始举着酒碗吆五喝六。
一个没留神酒葫芦就递到了眼前。
我挡住酒葫芦:“他不能喝酒,你上次就见识过了的吧?”
“不能喝酒?”酒吞童子挑挑眉,“那他刚才的‘三三九度’怎么喝的?”
“用可乐代替的。”
五条悟点点头:“用可乐。”
“开什么玩笑,”大岳丸喝高了,进入归骸状态从地底下升起来,掌心悬浮着一个大酒碗,“可乐也有誓言约束力吗?”
“可乐那么好喝凭什么不能。”我给他看我的碗底,“我也是可乐。”
“结婚哪有不喝酒的?”他们俩沆瀣一气,“你看看这满屋子人,谁没喝?”
我看向八岐大蛇,酒吞童子追随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干咳两声:“他不算,他是不速之客……”
八岐大蛇朝我歪了歪茶杯口。
“总之谁也不能灌醉我的新郎,”我收回视线,“我不允许他晕着过新婚之夜。”
“……哦,虽然妖怪不是很注重那个,尤其是你们狐狸,”酒吞童子干巴巴地说,然后仰头喝了杯中酒,“但是听小孩子说这种话我还真不——还是我想多了?你其实就是说……”咳了一声:“不过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