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员直呼其名,毫不忌讳,这却是让吴王夫差颜面顿失。但见吴王夫差从幕后探出,并是伫立着回答道:
“不敢!”
伍员说道:
“既是不敢,何故在此安逸享乐?”
吴王夫差心中自是极为不快,却只得是命人撤去了舞姬。
此时,孙武其实距离大殿不远,见得此状,也不由得是一阵摇头。然后又犹豫片刻,还是径直先行离开了。
……
李然回到成周,先是回府邸,见到宫儿月和丽光。转眼一年未见,丽光已然是出落的更加水灵漂亮。
而宫儿月,竟然是跟祭乐愈发的相似,李然恍惚间,似乎是看到了两个祭乐一般。
丽光如今已是及笄之年,宫儿月也是每天专门替她绾起来,插上发簪,如同一个母亲一样照顾她,两人的感情,也是愈发的深厚。
李然看到这一幕,也是十分欣慰,宫儿月看到李然回来,面上先是露有喜色,接着却脸色稍沉。
丽光已经是习惯了父亲的离开,倒是没有怪他,相当欢喜,宫儿月说道:
“你……终于回来了?”
李然咧嘴笑道:
“回来了!”
丽光问道:
“那父亲还离开吗?”
李然说道:
“不离开了,从今以后,我们一家,再也不分离了!”
丽光一阵欢喜,却也不似小时候那般跳江将起来。如今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再也没有小时候的那种天真烂漫,有的更多的是沉稳和端庄。
“太好了,父亲再也不离开了!”
李然看到这一幕,也是顿感心酸。毕竟,他自己陪伴女儿的时光实在是太少了!
同时,李然也是下定了决心,他绝不会再离开女儿,他要亲眼看着女儿成长、婚嫁、生子……以弥补这些年他对于女儿的亏欠。
李然再看向宫儿月,李然在心中想道:
“无论如何……我也是应该给她一个名分了!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了!”
这时,突然是有宫正前来,宣读周王匄的旨意,是让李然立刻入宫觐见。
李然也不敢耽误,让宫儿月和丽光在家里等他,自己则是跟着宫正一起,进入王宫,面见周王匄。
周王匄见到李然,待李然行完君臣之礼后,开口道:
“李卿免礼,晋国国君和赵氏的书信,孤都已经收到了。卿此番在晋国是为天下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实是令孤十分欣慰。赵鞅其人,孤也是知道的,他素来礼敬王室,孤亦是深感欣慰。”
李然说道:
“微臣不敢居功,身为周室太史,却贸然前往晋国,协助他国卿士。王上不降臣之罪,已然是宽宏大量!”
周王匄笑道:
“如今晋侯和赵鞅,都已上表,请求前来朝聘!只不过……这朝聘一事,王室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届时只恐会失了礼数。”
“而晋国既为伯主之邦,孤以为不如便让他们另寻一地,由晋国代为主持一番盟誓也便罢了!倒是不必如此麻烦了!”
李然却道:
“启奏王上,晋侯的意思,恐怕是希望此番盟誓是能由天子操持。正因为朝聘之礼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天下不尊我周王室也已久矣!故而有此必要,以此匡正天下之大义!此举,臣以为是势在必为的!”
“而且还请王上放心,如今晋国有赵鞅在,天下诸侯必不敢再轻慢了我周室!”
周王匄也是略作沉思了一番,想到既然有赵鞅这样的大靠山作为保底,届时应该也不会出现不尊王室的行为而让他们失了面子。
想到这,周王匄不由是点了点头:
“赵鞅此举,倒也是用心良苦!既然如此,那孤这便拟诏,号召各国诸侯前来朝聘!”
“另外,李卿你如今又立下如此功劳,孤以为这区区的太史之职已然是不成的了!而且李卿届时还要代孤主持朝聘,总需得一个更响一些的名份才是!不知卿以为如何?”
李然闻言,则是一个稽首回道:
“微臣本是戴罪之身,王上不计前嫌,能够让微臣担任太史,已是天恩,这一次又不告而别数年之久。臣又岂敢有其他奢求?若是可以,这太史之职,已再合适不过!”
周王匄却摇头道:
“这可不成!你若还是太史,孤又能仰仗得了谁?更何况,若不能将卿加官进爵,天下人又岂不是要说是我周室有失公允?单卿,你如何说?”
一旁的单旗,这时也自知,田乞的失利,迟早是会让暗行众从此分崩离析。
所以,他索性也就稽首回道:
“一切可由王上作主!”
周王匄闻言,不由点头道:
“嗯……既如此,孤便任命李卿为我周室的大宗伯!”
周王匄的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单旗更是眉头一皱,很显然对此并不满意。
而其他臣子们,也是一阵交头接耳,在那议论纷纷。
第八百五十五章 大宗伯
大宗伯,乃是在周王室掌建天神、人鬼、地示之礼的职务,是佐王室,保邦国的重要象征。
彼时的周王室主要就是两件大事,一件是祭祀,另一件就是战争。而战争也会和祭祀有关。所以但凡有什么重大祭祀的活动,大宗伯甚至都要抱着列祖列宗的灵牌,登车先行,可列在天子之前!
大宗伯位次三公,为六大上卿之一,下属有小宗伯,太史,大卜,肆师,大司乐,大祝,大吏等,辅佐天子掌管宗室礼仪,掌管对天神祖先的祭礼。而且还有宗庙中和宗族内的各种礼仪典章的执行,也都是由大宗伯一力承当。
而一般来讲,能有资格担任大宗伯的,基本都是姬姓的王室德高望重的长者。而且这个重要的职务,也因为其王室内部派系林立,早已是空缺了多年。
单旗知道此职的关键,当即出列道:
“王上,此举于礼不符,李太史虽是功绩斐然,但他终究乃是外姓,担任大宗伯一职,恐是不妥!”
谁知,周王匄却也早有准备,如是对道:
“李卿为我周室殚精竭虑,功绩不亚于昔日的周公与共伯!而且又一力促成诸侯朝聘,此乃我王室许久不曾有过的大事!”
“但如此的要事,又有何人能够代孤操持?非李卿莫属!李卿身家清白,据孤所知,其父李耳,也曾在周室担任过典藏史的职位。而他的师父苌弘,也是天下闻名的贤者!而且,其师当时为奸人所栽赃,他为自证清白,也为不连累周室,毅然切腹而死……”
“要说起来,孤与诸卿,都是欠着苌大夫的!如今授其徒以高位,又有何不可?”
“更何况,说其非姬姓的身份,当年尹逸一开始也是太史,也并非姬姓长者,成王将其破格立其为大宗伯。孤今日立李然为大宗伯,实在是有迹可循!也并无不妥之处!”
周王匄的这一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
他不单单是正面硬刚了单旗,而且还说得如此有理有节。说得即便单旗再是心有不满,也不敢当着朝堂之上进行反对。
很显然,周王匄在背后一定是经过了一番高人指点的。
而且李然非常清楚,现如今在周王室之内,能有这能力,能有这意愿亲近天子,并教授其“反击之道”的,一定就是观从!
周王匄见单旗没有发话,于是便转而询问其他公卿的看法。
但其他公卿见单旗都是无话可说,他们又能有何话说?于是,立刻是纷纷附和道:
“李太史无论从学识还是身份,都再适合不过!”
“何况他还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确是实至名归!”
如此一来,李然就凭借着这一番作为,是让沉寂多年的周王室得以复振,而他自己,也是顺理成章的担任了大宗伯一职!
……
另一方面,在李然多年的努力之下,暗行众的百年大计也已被破坏殆尽。
如今田乞的侧重点也开始只关注于国内,而不再妄图染指天下权卿的领导。
群龙无首之下的暗行众,也终于开始纷纷解体。就像单旗如今态度的转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然对于如此的成就,也自是喜不胜喜。他亏欠了太多人,但独独是没有辜负了天下。
李然从王宫出来,正准备回到府邸,却见观从匆忙小跑了过来。李然看到观从迎面前来,也就此是止住了脚步等他。
观从到了李然身边,行礼道:
“观从见过主公!”
李然挥了挥手,并是浅笑一声道:
“呵呵,子玉免礼。都是自家人,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束。子玉这些时日,在成周忙里忙外的,也是辛苦啦!”
观从却并未起身,羞愧道:
“观从未能完成主公临行前所交代的事情,没能保全苌老先生……”
李然闻言,不由是收敛起了笑意,并作长叹一声,将观从给扶了起来。
“家师乃是为然代罪而死,其过错皆在我身。跟你并无干系,子玉不必为此自责……”
观从起身,并亦是无奈道:
“从也没有想到……苌老先生竟是如此刚烈,其实……”
李然掩泣,又轻轻是拍了拍观从的肩膀,说道:
“我知子玉已是尽了全力……此事就不必再提了。子玉若有闲暇,可去准备一番,待会便随我一同去祭拜一下家师吧……”
观从领命而去,而李然则是先回了府邸。
到了后院,却发现范蠡正在和丽光有说有笑的。显然是范蠡在叙说着他们这些年的遭遇,而丽光也一如往常一般的听得是津津有味。
恍惚间,李然居然觉得范蠡和丽光似乎倒也是颇为般配,刚有这个想法,却旋即又被自己所否定:
“光儿也快要到了婚配的年纪,我居然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范蠡是要干大事的人,我为何会有这般不切实际的想法?难道我能让光儿也她母亲一般,整日里都替自己的夫君在那提心吊胆的?”
不过,李然也没有打扰他们,反倒是直接去找宫儿月。宫儿月这时却也在看书,李然见她端坐,简直就酷似祭乐当年。
这不免是让他也有些恍惚,但同时他也明白宫儿月的身份。只不过,她作为一名出身越国蛮夷的女子,如今却端庄得就如同一个大家闺秀一般,也属实是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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