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韩素淡淡道,“许道长要云游天下,很长时间没法相见,特来与我道个别。”
“就这些?”
其实也还有别的,但那些就说来话长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该浪费在这种东西上。
韩素回吻过去,含糊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被推倒在床的那刻,她突然坏心眼地凑近人耳朵:“夫君。”
季白檀脑中轰地一声炸了,瞬间就将什么许言初什么云游天下抛之脑后,握着人手腕抵在床榻,眼尾发红。
……
因为昨日太放纵而错过良辰吉时的新婚夫妻,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一对。偏偏这一对新人还是帝后,无人敢挑他们的错处。礼仪官即便百般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仪式办下去。
好在韩素不在意这个,季白檀也不在意。皇帝陛下成婚前特别发布了诏书,此次婚礼废繁琐礼节,特用娶妻仪式。这是要向天下宣布,他不但给了韩素皇后之名,还给了她爱妻之实。
尽管中途有波折,但这婚最终还是顺利结完了。成婚之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皇帝陛下嘴角就没下来过。挑盖头时,季白檀红了眼眶,低头擦去流下的泪水。
韩素很轻地眨了眨眼,听到他认真地说:“素素,我爱你。”
永定初年六月,南疆来访,与大岳开通互市,缔结友好条约。永定帝设宴招待,宴会上,南疆王送上南疆秘宝与奇珍异草,以最高的王后礼大肆迎娶韩潇潇。
九月,韩素手执长剑,站在大红宫墙前与皇上遥遥作别。
季白檀还是舍不得将她囚于深宫,因此他力排众议予皇后出宫的权利,将鹞鹰放回了苍穹。
岁月苍狗,白驹过隙,一晃便是五年。
又是一个春季,草长莺飞,拂堤杨柳,不知名的野花开了百里。
清溪旁,四五个男孩将一个女孩围在角落,面前摊着一本被撕得破破烂烂的书。
领头的那个男孩高高抬着下巴:“我娘说了,女孩子家家读这些杂书是没用的,有这时间不如多去做做针线活。”
旁边有人大声附和:“就是,你以为皇上准许女孩子入官你就真能考取功名吗,别做梦了,女的天生就笨!”
那女孩缩在角落,头上扎了个小揪揪,嗓音带着哭腔:“谁说的,读书有用的……”
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你读书再好,以后还是要嫁给我们当媳妇的,还要生小孩,洗衣服……啊!谁打我!”
不远处突然簌簌飞来一堆石子,不远不近恰好打在那群男孩的膝盖上,但四下巡视,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毕竟还是小孩,碰上这种灵异事件说不恐惧是假的。很快,一众人便丢下女孩,一边哭着喊“我要去找我娘”,一边跑远了。
竹林声动,那株最大的竹竿沉下身子,被回力猛地弹起,只是眨眼的一个瞬间,林间便出现了个女子。
那人黑发高高束起,腰间挑着一把剑,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烈烈红衣像开在废墟里的火玫瑰。
女孩看呆了眼,好一会儿后才愣愣道:“你是神仙吗?”
“不是。”韩素捡起那本被撕破的书,将它塞回女孩怀中,“我是以后的你。”
女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我也能变得像你这么厉害吗?”
“当然。”韩素揉揉她的头,转身给人留下个背影,“好好读书。”
这些年她混迹大江南北,大岳附近的国她都去了个遍。直到今年春季,她师父老人家良心发现,说要来看看他唯一的徒弟。因此,她才踩着冬末的尾巴回到了大岳。
大岳变化很大,许久没来,竟让她有了些许陌生感。顺着漫拉河走,她去了宁州韩庄拜访友人,路过苍蹊时扫了两座孤坟,闲暇日还看了几出舞剧。其中一个名为“破茧”的舞团近些年红极一时,两位主舞的姓氏很奇特,一个姓七,一个姓肆。
半途上,她听见市井闲话,说西凉州的将军傅柏又立了功,又听说江湖上兴起了一名极会做生意的新贵,背后掌权的还是个女人,还听说永定帝颁布了许多新令,最奇的一项竟是准了女子的参政权。
说来也是巧,同一个时间,韩潇潇思念故国心切,与楼离伽一同回了大岳。她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但双眸依然清澈明亮,见到韩素还会激动地叫姐姐,说下回要带她去南疆看自己的孩子。
初荷一早便等在丞相府,看到韩素没忍住便红了眼眶。她给韩素列着这些年自己做出的成就,说没辜负小姐的期望。
许言初一甩拂尘,没聊几句就称有事先行离去,一群人闲着无聊便玩起了流觞曲水。远在镇南关的顾珊听到韩素回国的消息,匆忙准备良驹,披星戴月竟还真让她赶上了这场久违的小聚。
楼离伽没怎么变,只是不再像以往那般幼稚。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南疆王的风范,但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曾离开韩潇潇半分。
酒过三巡,韩素也醉了。她支在桌面,想起这些年季白檀给她送的信,满满当当,情真意切,叠起来能堆满三两个屋。
她居无定所,按理说鸽子是找不到她的,但季白檀不知怎么办到的,竟养了一只专门闻她气味的信鸽。这样无论她跑到天涯海角,都能收到故人音书。
回想吵吵闹闹的那些日子,竟已过去这么久了。她很幸运,半生都在做自己热爱的事,寻山望水,足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