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在这儿,秦桢下意识地瞥眸看了眼璙园,以为她是来寻沈聿白的,道:“他在院中。”
章舒墨不解地挑起眼帘,怔愣半响才反应过来,也侧眸看了眼不远处的门扉。
秦桢没有错过她精致眉眼中闪过的思忖神?思,来前?应该是不知道沈聿白就在这儿,如今知晓了,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看上一二。
看了许久,久到女官已经付好?了银两,章舒墨才收回了视线,笑着摇了摇头,“本宫只?是闲着出?来散散心,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呢,闲着也是闲着,和本宫走走如何。”
秦桢望着女官朝她递来的匣子,没有接过,但也还是点了点头。
“本宫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姑母了。”章舒墨不疾不徐地问着,视线时不时地掠过四下的摊铺,没见?什么有兴致地又继续往前?走,“你这些时日?可?曾见?着?”
秦桢沉默,她不知章舒墨知道多少。
见?她迟迟未语,章舒墨侧眸撇了她一眼,了然地道:“本宫都知道。”
得知章玥被拘禁公主府中还是前?几日?的事情,得知后她立即前?往公主府,可?惜她并非是沈聿白守株待兔之人,不论说些什么,守在门口的亲卫都不敢放她进去半步。
章舒墨在门口徘徊多时,最后还是宫中来了消息,命她回府歇下。
“本宫只?是想知道沈聿白是否会心软,放你进去小坐片刻。”
秦桢闻言,哑然失笑,“殿下说笑了。”
“姑母天资聪颖,可?惜栽在了个情上。”章舒墨在女官的搀扶下踏上阶梯,“若没有这道情字搓磨,不知要过得多么的惬意,为了还多年前?欠下的情债,落得如今的模样。”
如果当初章玥没有看上入京的叶晟辉,没有破不了这道情将他拘于公主府,指不定会遇到个两情相悦之人相守一生,也不会端着这道情走完余生。
“你们尚未和离之前?,姑母劝说过本宫,跟本宫说不要将心思都落在个男子的身?上,若非两情相悦往后只?会含冤半生。”章舒墨轻笑了声,松开女官的手入了厢房,对秦桢道:“知晓你们和离的那日?,我?在宫中几近要蹦破了地砖。”
那时的她并不懂章玥话语中的意思,也不觉得她的话就是对的,想着不过就是道南墙,她贵为公主,撞上又能如何,就算是头破血流那也有人在背后给她撑着。
得知沈聿白满京寻找秦桢时,章舒墨给章玥提出?了死遁一事。
章玥听她说后,叹息了多时,但还是于心不忍地应了下来,前?去和秦桢谈论这件事的可?能性。
“可?惜,不管做了多少努力本宫都和你不同,和他依旧不是一路人。”
秦桢不知该如何回她的话,平静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落入厢房中,房中早已经备好?了吃食和清泉甘露,一式两样,就连自己那份也已经备好?了。
显然是有备而来,也确实如同她所言,不是来找沈聿白的。
秦桢搀扶着章舒墨落座,替她整理了下软榻上的靠垫,慢条斯理地道:“民女和沈大人,也不是一路人。”
章舒墨轻扇糕点闻着气味的手势落在半空中,抬眸睨了眼神?色不变的女子,又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道:“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能预知得到呢,本宫前?些时日?寻你为了见?他一面时,也没想过会想要将他放下。”
秦桢眸中的笑敛下,霎时间?看向?她,她笑容中满是真诚。
章舒墨知道,一时之间?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可?她就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她还是这些日?子才想清楚的。
比起纠缠不清往后落得和姑母一样的两面为难的场面,不如当机立断斩去不该有的情丝,与驸马好?好?相处。
和驸马成婚并非是她的本意,只?是那年的驸马身?骑骏马游街时,着实像极了年少初遇的沈聿白,不论是身?形还是神?态,举手投足之间?都颇具风骨。
更?何况相处这些年,她也渐渐明白过来,驸马就是驸马,沈聿白就是沈聿白,不过身?影再如何相似,他们都不是同一个人,就好?似驸马温润如玉,沈聿白则似高山寒冰,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件事章舒墨不会和秦桢说,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与驸马成婚的初衷,且她今日?寻秦桢也不是为了这点风月之事,沉吟须臾,她道:“叶煦真的没有再找过你?”
话题变得太快,秦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摇完头她才隐隐升起警惕之心,凝神?看着对面的女子,谁知下一瞬就听到章舒墨道:“他就在京中,一直都没有离开。”
秦桢神?思倏地绷紧,不明所以。
她不大明白章舒墨的立场,对于叶煦一事她看似有些担忧,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细看下,更?多地像是对章玥的担忧。
看清这一点后,秦桢紧凛的思绪回落几分。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章舒墨颔首,不觉得意外,“他若是不想你出?事,定然不会贸然出?现在你的视野之中,只?是他在京中,却没有被寻着——”
她着意停下话语,没有讲完。
未尽的话语秦桢却听明白了,交叠握着茶盏的指尖叩了下云纹,如今这偌大的京城之中,表露于明面上想要保住叶煦的人,只?有章玥一人,也只?有她才能够做到将叶煦护住,不让人寻着。
眸光凝着她多时的章舒墨见?她眼眸闪了闪,想来也是明白了,呷了口清泉水润了润嗓子,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若是哪日?他寻你了,还要麻烦你把本宫的话转告给他,不管躲藏多久,终有一日?会被寻到,本宫只?希望他到时候能念着姑母对他的恩情,不要拖累姑母。”
姑母是欠叶晟辉,但不欠叶煦。
秦桢‘嗯’了道,应下了。
余光瞥见?窗棂外的街道上经过的熟悉身?影时,她眼神?怔愣地跟着那道身?影离去。
章舒墨听秦桢应下也松了口气。
她也是单相思过的人,想想就知人若是到了尽头之时,最想要见?到的人是谁,况且这京中,和他关系甚密的,也就只?有秦桢了。
思及此,她笑了下,道:“叶煦出?事的翌日?,沈聿白入宫回禀皇帝,那时就替你取得了口谕,保——”
话语还未落下,就见?秦桢微拧着眉眼站起来。
章舒墨凛神?,不解地回眸望去,只?瞧见?一个上了年岁的女子捏着年轻男子的耳朵,骂骂咧咧地离去,其余的再也没有瞧见?。
第63章
两道身影很是陌生,别说章舒墨不曾见?过,身边记事的女官也没有见?过。
章舒墨眼眸流连多时满腹狐疑地收回目光,掠向?视线定定看着陌生身影方向?,随意耷拉在茶盏上的指节一寸一寸地收紧,绯红血色透过白皙指腹露出。
“是你认识的人?”
陡然响起的问询令秦桢沉淀雾气的眼眸颤了下,涟漪目光不疾不徐地收回,轻轻地‘嗯’了声。
被姨母牵着手踏入沈国公府门槛的那日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秦家大伯母和几位堂兄妹们?,就连她和沈聿白和离之后,也?不曾寻着秦家大房一屋,方才得知大房在她被姨母带走不久之后,举家搬迁离开了盛京。
而如今,他们?又回来了。
神思?中掠过适才大伯母拧着大堂兄耳朵离去的那幕,秦桢的眼皮子不由得跳了下,她呼了口?气?,无意在这件事情上言语过多,又把话题拉扯了回去,“殿下适才提到?叶煦出事翌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章舒墨就知她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催促她必须要将适才看到?的事情言说,而是顺着她的话道:“那日沈聿白入宫回禀皇帝时,替你求来了道口?谕,护你在此事之中不被大理寺叨扰。”
秦桢闻言,转动着茶盏的指尖微微停下,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你不知道?”章舒墨见?状神色沾染上些许惊诧,还以?为沈聿白就算再不想将秦桢牵扯入这件事中,也?应该和她透露分毫消息,毕竟他可是在追求这位姑娘。
秦桢摇摇头,是真的不知道。
这些时日之中,她无意和沈聿白接触过多,是以?许多事情都不会着意去寻他相问,茶盏边缘抖落的清泉甘露啪哒一声坠落至手背上,她陡然回过神来,失神的眸子被忽而袭来的思?绪侵占。
叶煦出事,与他相交好的人必然是躲不过大理寺的问询,而时至今日,大理寺都不曾有半个人来寻过她,更别说是从她这儿打探关于叶煦的消息。
“京中和叶煦交好的世家子弟都已经?被大理寺带去问了个遍,苏琛之子苏霄你应当也?听说过他,他十日前也?被大理寺带走关押在牢房中整整两日,大理寺的牢房阴冷无比,听闻他出来后在家中缓了四五日才踏出家门。”
温和话语溢出,不过须臾时刻就占满了整座厢房。
秦桢澄亮的眼眸闪了闪,不语。
随着章舒墨的离去,门扉被人带上的刹那间,她提到?嗓子眼的心口?倏地落下,眼眸微微阖上又掀开。
若今日章舒墨不来寻她,不与她言说此事,或许她要许久之后方才能够反应过来,为何她能够置身事外,不可否认的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繁乱的心绪是跳动的,只是说明白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感激,又或许是冲击,也?可能是忽而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之中,是知晓大理寺为何不来寻她的最重要原因,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想去面对而已。
门扉被敲响,闻夕的声音透过缝隙而来。
“姑娘,是我。”
陷入沉思?之中的秦桢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门扉多时,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听闻璙园小厮指点前来的闻夕手中还提着道包装完好的糕点,丝丝缕缕的甜腻香气?循着清风踏过鼻尖。
闻夕提起手中的糕点,兴高采烈地道:“从璙园出来时恰好遇到?有老嬷嬷在叫卖白玉糕,想着姑娘喜欢就买了点回来。”说着她抬起头,睨见?自家姑娘稍显沉闷的神色,眸中洋溢的笑意敛下了几分。
又想起适才在门口?遇到?了公主殿下,抿了抿唇,无措地看着她。
气?氛倏地落下,秦桢敛了敛心中的思?绪,薄唇扬起丝缕笑容,道:“没有发?生什么,不过是在想点事情,没有听到?你的话而已。”
“真的?”闻夕不信。
秦桢颔首,抬手捏了捏她的双颊,“走吧,回去尝尝你买的白玉糕。”
闻夕心中还是带着些许狐疑,不过听姑娘这么一说,又忍不住道:“才出璙园就闻到?了香气?,都要把我的馋虫勾出来了。”
娇俏的语气?惹得秦桢哧地一笑。
走出楼阁要离去时,她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环视了圈四下尚未看到?大伯母的身影,对闻夕正色道:“我刚刚遇到?了大伯母和堂兄,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大房是又搬回来了,还是只是入京小住几日。”
得知秦家大房回京的消息,闻夕眼眸瞪起,不可思?议地看着姑娘。
对于秦家大房,她一知半解,只知道大房在姑娘的双亲离世之后收留了姑娘半个多月,可收留的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也?不过是为了套出遗产的下落。
“姑娘寻他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敛下眼眸的秦桢摇头,“只是疑惑于他们?为何又入京了而已。”
她记忆中的秦家主宅,也?就只有那小半个月的光景。
秦家尚未没落之前,也?是以?寒门世家自居,而她的娘亲是个孤女,是秦家长辈口?中不入流的女子,是以?父亲在迎娶娘亲之前就与主宅进?行了划分。
爹爹娘亲还在世时,也?不曾带她入过秦家半步。
秦桢第一次见?大伯和大伯母,是在父亲一举成名之后的第三日,他们?敲开了家中的大门,看着大伯和大伯母言笑晏晏的模样,摸着她的头感叹她的年龄,跟父亲说始终流离在外也?不好,是该多回主宅住住。
后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对谁都温柔有佳的娘亲提起了扫帚驱逐着眸中仍旧端着高傲的两人。
再次见?面时,是娘亲去世的翌日。
他们?破门而入,端着兄嫂的姿态驱散了前来帮忙的邻里,抠抠君欢迎加入以污二贰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不顾秦桢的本?意将她带回了主宅,带到?了间破旧的小屋之中,那年的她不过十一岁,也?能够看出大伯和伯母为何带她回来。
爹爹和娘亲留下了笔足够她往后生活无忧的银两,以?及他们?常年所居的院子。
而大伯和伯母,就是为了这笔银钱和院子而来。
他们?如同强盗般将双亲给?她留下的银钱掠走,美名其曰为她存放着,待她日后成亲之后再作为嫁妆送出,就连那座院子都被他们?贩卖给?了他人。
所有的钱财都被掠去之后,他们?甚至想着寻来媒婆,将她许配给?年近半百的男子做妾,只因为那男子承诺能够允了大堂兄的前程。
若不是姨母来了,她或许真的会死在那个冬日中。
也?是姨母将属于她的一切都从大伯和伯母的囊中掏了出来,唯独那座已经?贩卖给?他人的院子无法?收回,再次听到?秦家大房的消息时,是沈聿白入仕的第二?年,沈希桥从东苑偷听来到?,大伯和伯母举家连夜搬离了京城,不知去了哪儿。
而如今,是秦桢时隔多年再见?到?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