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是一件轻易的事呢?
李世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均田制崩溃了,那么府兵制呢?以均田制为基础的府兵制呢?
【在唐初,以均田制为基础,形成了府兵制——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时劳作,农隙训练,战时打仗,府兵本为民户,由州县管理,与普通百姓一样按均田令授田。
唐朝的府兵制下分为内府卫士和外府卫士。内府卫士由二品至五品官员的子孙充当,外府卫士由六品以下官员的子孙和白丁充当。在这个范围之内,征兵的原则是先富后贫,先强后弱,先征家里男性多的后征独苗的。
但是均田制快要崩溃了呀!
没有多余的田地,依赖均田制的府兵制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府兵立功者无田可授,于是极少有贵族、官员去当府兵,转而多从百姓、贫民中征调。
自高宗后期起,由于边境战争频繁,府兵往往得不到轮换,以致出现了“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的现象,人民避役,兵士逃亡。
……府兵制也濒临崩溃了。
开元年间,李隆基改府兵制为募兵制,招募而来的士兵都作为职业军人,而不像府兵制那样闲时务农,战时从军。
但是,募兵制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由谁募兵呢?】
李靖惊呆了。
作为一个武将,他没有像那些文臣一样抄录光屏上的分析,毕竟是什么人干什么活。他只是大马金刀的站在那里,用脑子分析李隆基时期的大唐。
李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疑惑的问号。
“募兵,还能不由朝廷干吗?”
他轻轻问,好像害怕惊到了什么。
虽然李世民是一个极好的君主,但是毕竟李靖十分功高。往常的他在朝中向来谨慎,不对其他的什么事发表意见,在被高甑生、唐奉义二人串通诬告谋反后更是“阖门自守,杜绝宾客,虽亲戚不得妄进”。
但是他憋不住了。
募兵,还能不由朝廷干吗?
先不说募兵制是否适合在那个时候用,既然选择了,那就在募兵制的框架下看问题。募兵募兵,用钱招募兵力,就是谁出钱听谁的。
——朝廷还有钱吗?
李靖从脚底泛起一阵寒冷,他的心都沉下去了。
【李隆基执政时,北边有突厥虎视眈眈;东北有奚、契丹、室韦、靺鞨正在快速发展;西方的大食、突骑施、坚昆逐渐显露出獠牙,西南的吐蕃、南诏等一反往日的臣服,吹响了捕猎的号角。
为了不让自己治下的大唐成为又一次“五胡乱华”的牺牲品,李隆基大力加强边防力量,在原先军事部署的基础上,在边镇增加节度使,至天宝年间,安西、北庭、河西、陇右、剑南、朔方、河东、范阳、平卢皆有节度使,总数目为九个。
然而,节度使的大幅度增加,存在着当时的李隆基没有想到抑或是不敢去想的问题。
首先,强藩驻边,正如同一棵树“强枝弱干”。
这些藩臣驻边的军马少则两三万,多则七八万,多年经营下,各地盘踞着一股股强大的势力,躁动着向长安投去垂涎的目光。如安禄山,在天宝末年统辖着范阳、河东、平卢三镇,拥兵十九万,他一旦心生反义,便是大唐的一次劫难。
其次,边疆的大量征兵,造成了京畿、中原兵力的空虚。
一个国家的青壮年人是有限的,所以总兵力也是有限的,一个地方多了,另一个地方就少了。因为抽调大量精壮兵力驻边,天宝年间防卫京畿地区的兵力竟然不到十万,而且这些卫兵武备短缺、军心疲弱,几乎没有战力。
“畿辅内地河、雒、江、淮、汴……咸驰武备”,果真是“乱亡之世成矣”!
此外,哥舒翰、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等众多胡人成为边帅节度使,掌控边防军权,导致了边镇将帅的蕃族化,他们多年不换防,久任其位,又缺少监督和制约,成为唐王朝的一大隐忧。
前面说到,府兵制崩溃后,李隆基选择了募兵制作为代替品。开元二十五年,李隆基下令“诸军镇量闲剧利害,置兵防健儿,于诸色征行人内及客户中召募”,废除府兵制,开始实行募兵制。
募兵制——由国家招募男丁当兵,供给衣食,免征赋役。
李隆基允许边防将领在内地提供的府兵枯竭后自行募兵。又因为朝廷无力承担募兵制下高昂的军费,于是允许边防部队在边关展开大规模的屯田或者商贸活动,以维持军队开支。】
“何其荒谬!”
李世民拍案而起,大步在殿中走着,衣角好像能带起风来,仿佛要以此抒发自己内心的愤懑。
“四境之外皆是夷狄,中原之内踞有虎狼,而朝野不清,政治不明……”他几乎要吐出血来,大唐……他的大唐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李靖的心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他之前的恐惧成真了。
贞观时期,对于节度使和镇边将领的任期是四年,禁止其久驻任上,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形成军阀势力,进而威胁李唐政权。
可是……李隆基时期不是这么做的啊。
他多年不换那些节度使和镇边将领,又允许他们自行募兵,让他们屯田行商。
有军权、有自供的粮食、有商业……这样的边防势力,难道还称不上一个小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