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却无人知晓这件事,他们还很奇怪,那时不常伤人的老妖怎么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座小庙里的和尚们。
和尚们不怎么下山,和山下的百姓也不甚熟悉,只有最小的那个和尚偶尔下山玩,遇见有妖怪会出手去捉,但他不爱说话,除完了妖就走,大家虽然感谢他,但因为他总低着头,都不大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是大师兄施法,将和尚们死前的记忆提取了出来,让全城的百姓都看见了他们,看见他们和大妖斗法,拼着自己全部的力气,和大妖在那条河边同归于尽。
大师兄是个很厉害的人,净玄从小就特别崇拜他,他法术高超,人又聪明,脑子里总有各种新奇的主意,而且他每天都乐呵呵的,对谁又都很好,老弱病残都会帮一把,净玄从没见过任何人讨厌他。
净玄甚至都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知道了和尚们的事情,他明明从来都没去过那座山头。
但大师兄一向神机妙算,什么都知道,知道这也很正常,师尊说,大师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只要他好生修炼,他未来一定会是修真界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百姓得知了和尚们真正的死因,纷纷痛哭流涕组织纪念,他们修葺了庙宇,为三人立碑作传。净玄跟着大师兄默默离开了小城,他问大师兄:“我们这样做,他们如果看到会高兴吗?”
“会的,当然会的。” 大师兄弯了弯眼眸,“而且,这样好的人,这样的事情,该被世人永远记住。”
净玄很懵懂地点头。
“等会儿啊!”大师兄路过一个摊子,兴冲冲停下脚,“给你二师兄买点草莓回去,他最爱吃这个了。”
二师兄也很有本事,但他和大师兄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
他性子清高,在山上没什么朋友,二师兄平时也只和三个人说话,师尊、净玄和大师兄,他和大师兄说话最少,但大师兄同谁都笑眯眯,二师兄也是他笑眯眯对象中的一个。
谁也看不透二师兄每天在做什么,他只会痴迷地看书,然后自己画画,净玄看不懂他的画,他问师尊,二师兄的画是什么意思,师尊只摇头,他也不知道。
师尊不怎么管他们,他性格有点糊里糊涂,只成天在屋里摆弄他做的武器,几乎等同于闭关,只布置各种书给他们看。偶尔他抬头看他们一眼,才会诧异道:“净玄怎么都长这么高了?”
净玄是两岁那年被大师兄抱回上山的,他被人丢在山脚下,师尊讲究缘分,就将他收了下来。净玄在这里长大,他喜欢他们的避心峰,喜欢他的师尊和师兄,大师兄成天插科打诨,二师兄话少,师尊虽然总闭关,但对他们都很好。
净玄一直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师尊都是这样的,直到他听说了隔壁峰的事。隔壁峰那位莫长老,之前宗门内编剑谱,还拿徒弟自创的招式谎称是自己创的,最后莫长老以此得到不少灵石奖励,更在仙门大会上受人称颂,而那倒霉徒弟连个名都没有署上,气得直接离开了宗门。
倒霉徒弟走的那天,只有大师兄去送他了,别人都忌惮莫长老的权威,谁也不敢去触霉头,毕竟徒弟走就走了,长老还要长长久久地待在这里,大家朝夕相处,长老又手握宗门内大权,总也不好得罪。
当然,净玄那时候并不懂这些,他那天被师尊叫去收拾书房了,师尊那天难得没有摆弄他的武器,而是有些凝重地眺望着窗外,“小净玄啊,别和你大师兄学,我拉不住他,只能拉住你了。”
净玄没想明白师父的话,他记得倒霉徒弟对他一直还挺好,每次见面都给他点小礼物,想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心里也有点难过。
大师兄那天很晚才回来,宗门禁制对他不是问题,他提着酒翻墙进了来,净玄正抱着本书坐在树上独自思念倒霉徒弟,扭头看见墙上的人,顿时高兴地朝他招手,“大师兄你回来啦!”
他从树上跳下来,大师兄也从墙上跳下来,他悄悄问:“聂黎师兄去哪了?”
聂黎就是倒霉徒弟的大名,大师兄随手一指,“去北边了,据说那边皇城龙气有点问题,他打算去看看。”
净玄低下头,“大师兄,对不起。”
大师兄挑挑眉,“为什么对不起?”
“我也想去送聂黎师兄的,但我怕师尊不高兴,真的是师尊早上突然让我帮他去整理书房……”
“不怪你。”大师兄揉了揉他的头,“咱避心峰,有我一个逆徒就够了。师尊是想保护你,莫长老欺软怕硬习惯了,他不敢动我,就好意思拿小孩开刀,多行不义,早晚他要后悔。”
“我不想当小孩。”净玄嘟囔。
大师兄笑了,顺手从腰间拿出个小布老虎,“这是聂黎师兄让我送你的,他说,等你学成了,下山去,他再送你个大的。以后见着他那个前师尊,绕着点走。”
“我也想做厉害的人。”净玄仰头看着大师兄:“我长大了,也能像师兄这么厉害吗?”
“当然能啦!”大师兄一手揽住他,就在一地月色流光下,勾着净玄脖子往他的小院里去,“你师兄我神机妙算,早就算出来,咱们家净玄,将来肯定会是天底下赫赫有名的人呢。”
“那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要先把莫长老打趴下!”
净玄每一年生辰时许的愿望,都是他们师徒四人能永远这样开心。